《超文化:文化与全球化》
作者:[德]韩炳哲
ISBN: 978-7-5217-4866-6
出版时间:2023年1月
定价:58.00元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
因新技术而加速的全球化进程,正在“去远”文化空间,由此产生的“切近”创造了丰富的文化生活实践和表达形式。全球化进程起到了积累和集聚的作用,异质的文化内容簇拥到一起。不同文化空间相互叠加,相互渗透。时间同样失去边界。簇拥起来的林林总总,不仅让不同地域,也让不同时段失去了遥远性。更准确地反映当今文化之空间性的,不是感知上的跨、间、多,而是超。文化发生了内爆,也就是说,文化被去除了遥远性,成为超文化。
超文化性产生了一种特殊形式的旅行者。超文化旅行者去往的不是反世界,也不是彼处,实际上,他居住在此处与彼处成对称关系的空间里,他就在这儿,“内在空间就是他的家”。在景观的超空间里冲浪或浏览,与朝圣者以及浪漫主义的旅行者的行进方式都截然不同。超文化旅行者从一个此处去往另一个此处,超文化因而是一种关于此在的文化。
超文化旅行者在向文化观光敞开大门的事件的超空间中旅行,因此,超文化旅行者对文化(Kultur)的体验就是文化—旅行(Kul-Tour)。
【作者简介】
韩炳哲(Byung-Chul Han),德国新生代思想家。1959年生于韩国首尔,80年代在韩国学习冶金学,之后远渡重洋到德国学习哲学、文学和天主教神学。1994年,以研究海德格尔的论文获得弗莱堡大学博士学位。2000年任教于瑞士巴塞尔大学,2010年任教于卡尔斯鲁厄建筑与艺术大学,2012年任教于德国柏林艺术大学。西班牙《国家报》(El País)誉其为“德国哲学界的一颗新星”。作品被译成十几种语言,在世界范围内引起广泛关注。清新的文风,清晰的思想,深察洞识,切确而犀利的论述,让韩炳哲对于数字时代人类精神状况的批判,显得尤为重要且富于启发。
【目录】
穿夏威夷衫的游客 1
文化为家 3
超文本和超文化 9
联网的爱欲 15
融合食物 19
杂交文化 23
文化的连字符化 31
比照的时代 37
文化的去光晕化 41
朝圣者与旅行者 47
窗口与单子 53
奥德拉岱克 57
超文化身份 61
文化间性、多元文化性和跨文化性 65
据为己有 71
论长期和平 75
友善的文化 81
超日志 87
漫游者 91
门槛 93
注释 101
附录 韩炳哲著作年谱 113
文化间性、多元文化性和跨文化性
文化间性和多元文化性在许多方面都是一种西方现象。从历史角度看,它们的形成与民族主义和殖民主义有关。从哲学角度看,文化的本质化是它们得以形成的前提,文化间性的观念使得文化获得了一种本质。同时,文化的民族化或种族化也为文化本身注入了一种灵魂。间性(Inter)会把经过本质化的文化引入一种对话关系中。根据这种文化理解,文化交流不是使文化一成不变的过程,而是一种值得推广的特殊行为。
文化间性根据主体间性或人际间性的模式运作。在这一模式下,人类以主体或个体的形象呈现。多元文化性对文化的理解也没有根本不同,人们会用“融合”或“宽容”来克服继而产生的文化差异。如此,多元文化性为相互渗透或相互映照开辟了狭小的空间。霍米·巴巴的间隙通道概念视文化同一性为差异影响的结果,这一概念虽然向文化的去实体化(Ent-substanzialisierung)迈出了第一步,却没有走向超文化的窗口化。
东亚还没有发展出实体存在论的(substanzontologisch)文化概念。此外,人也不是一个定义明确的实体或个体统一体(Einheit),也就是说人不是“人”,没有“灵魂”。中文里的“人”字,指向的也不是实体的人,而是表现“之间”的字符,是一种关系。在个体或主体间后发性地建立关系的主体间性(Inter-subjektivität)或人际间性(Inter-personalität)这种西方范畴,对东亚思维来说是陌生的。在所有间性面前,人都是居间的。相应地,“对—话”(Dia-log)也是一个西方概念,东亚文化并不了解“辩—证”(Dia-legein)的善言性。这种对文化的不同理解,也解释了为什么在东亚地区甚至没有一个统一的概念或翻译来描述文化间性。因此,人们使用各种不同的释义,听起来往往非常造作。
无论欧洲文化还是欧洲的文化概念,都表现出很强的内在性。相反,东亚文化缺少内在性,因此可以被渗透,被打开。也正因此,它发展出一种对据为己有、变化,即对新事物更强烈的趋近。东亚文化不是内在回忆(Er-Innerung)或记忆的文化。由于具备更强的开放性,它无须刻意寻求在固定实体间充当中介的那种间性。就其内部状态而言,东亚文化向超文化趋近的态势更强,因为超文化同样是不具有内在性的文化。
东亚思维不以实体而以关系为导向。因此,世界更像是一张网,而不是存在。东亚思维是网状的,这可能是在东亚比在讲求本质的欧洲能更快发生交联的原因,这种交联显然符合亚洲人对世界和自我的理解。东亚与“技术”交联有着非常“天然”的关系。
“多地生活”并不符合东亚对全球化的认知。事实上,在东亚也只有极少数人会与多地结缘。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全球化尚未触及东亚,只是必须以不同的方式来描述它。多元文化性也没有正确反映东亚的文化全球化,对西方多元文化性具有构成性意义的殖民主义和移民并不是东亚特征。尽管缺乏多元文化性,但东亚的超文化特征却越来越凸显。超文化性并不一定以多元文化性为前提。
与文化间性的对话相比,跨文化性强调的是“跨越边界”:“在跨文化交流中,从一个文化单元到另一个文化单元的跨界过程是研究的重点。”沃尔夫冈·威尔什(Wolfgang Welsch)的跨文化思想也强调了文化的跨界动态:“超文化性……想表明……今天的文化结构……理所当然地穿过古典文化边界,并将其超越。”与跨文化性相比,超文化性不会强调跨越边界,它是不同文化形式的无间隔并置。人们不会在超文化空间,即文化的超市场中漫游。不同的文化形式、表象、声音和气味,已经脱离了它们原来的位置,将自己呈现于一个无限的超空间中。超文化的同时性完全没有漫游所固有的广袤性。人们不是在“漫游”,而是在可触及的现在时中“浏览”。这里所强调的漫游并不是超文化的行进方式。在现在时中可以触及一切的地方,出发和到达也就不再被强调。超文化旅行者总是已经到达目的地的旅行者,他既不是“漫游者”,也不是“越境者”。通道和过境不在超文化的空间里。超文化创造了一个单数的此处。当异质的内容无间隔地彼此相邻时,跨越就变得多余了。今天文化状态的特点不是跨,也不是多或间,而是“超”。发生交互或跨越的文化被去边界化、去居处化、去遥远化而成为超文化。
超文化的窗口化不是对话,它缺乏对话的内在性。从某种角度看,超文化是涣散的。超文化旅行者不是诠释学家。超文化之所以不同于多元文化,是因为它对出身、血缘、种族或居处缺少记忆。超文化从不同的表象、符号、标记、图像和声音的密集并置中获取全部动能,是一种文化的超文本。跨文化性恰恰不具备这个维度的“超”。定义当今文化的,不是跨越的广袤,而是时空并置下的切近;全球化的本质特征,不是多元或跨越,而是集聚、联网和凝缩(Verdichtung)的“超”。
威尔什说,文化不是今天才具有跨文化性的,它一直都有。与这种对每个时期、每种文化都曾明显产生影响的跨文化性相比,超文化性则是今天的文化特点。它以特定的历史过程、社会文化过程、技术或媒介过程为前提,并与前所未有的特殊时空体验和同一性构建、感知形式相关。因此,希腊文化、罗马文化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都不是超文化。超文化性是今天的现象。
——本文整理摘编自《超文化:文化与全球化》 [德]韩炳哲 著 中信出版集团 2022.11
转自:“书斋里外”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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