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纯正的当属白玫瑰，花园要以公正之法来管理。我想我看到了纯洁的白玫瑰。
——《纯洁的白玫瑰》（约1500年）
1485年8月22日，在博斯沃思战场上，理查三世身先士卒，率领近卫骑士向亨利·都铎的那支弱小部队发起进攻。在杀死了对方的掌旗官后，理查一路杀向亨利——两人甚至近身肉搏了几个回合。就在这最后的紧要关头，理查三世国王的追随者威廉·斯坦利爵士临阵倒戈。斯坦利率3000人马疾驰杀入战场，击败了理查国王和他的王军。因为斯坦利的背叛，亨利才得以保命，并最终问鼎王位。
如莎士比亚在戏剧中虚构的场景，战斗结束之后，威廉·斯坦利爵士的哥哥斯坦利勋爵把死去的理查国王的王冠呈给亨利，并对他说：“戴上它，享有它，好好利用它。”虽说亨利夺取王冠和利用王冠的本事比英格兰历任国王都厉害，但他每每回首这段经历的时候并没有享受的感觉。同时代的史学家波利多尔·维吉尔指出：“从一开始（亨利七世）即被新生之敌的阴谋威胁，他不得不应对敌人发动的武装反叛，而这些敌人也是他的臣民，他一直在困境中艰难求存。”因此，都铎王朝的未来吉凶不定，甚至在他儿子统治时期也依旧如此。
亨利的战斗本来就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博。他的绝大多数追随者都是前约克派，他们被理查三世攫取王位激怒，这些人之所以支持亨利，仅仅是因为没有其他可以为他们所用的王位觊觎者。亨利·都铎对王位提出权利要求（通过他的母亲——兰开斯特家族私生子一脉的最后一位成员）的说服力远远不够，即使坎特伯雷大主教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为他正式加冕也是如此——两年前为理查三世加冕的也是这位大主教，即使议会已经通过法律承认他为国王也是如此。“尽管他对自己拥有王位的合法权利言辞凿凿，但实际上都是站不住脚的，因为根本不合乎事实。”这对亨利七世1485年的处境做了很好的描述：“自此以后，亨利七世面对的绝大多数叛乱都具有相似性，都属于该由哪个家族问鼎王位的政治斗争的一部分。亨利七世的策略是尽可能多地杀掉那些可能的对手，或尽可能地使他们的王位权利无效，他的儿子在中年的时候也采用了这种策略。
博斯沃思战役之后，依然还有一位金雀花家族的继承人，而且许多英格兰人对取代一个已经统治了三百余年的王朝的巨大变故深感不安。1486年，发生了支持理查三世年幼的侄子——沃里克伯爵爱德华的叛乱，第二年又发生了林肯勋爵以沃里克伯爵名义领导的叛乱，林肯勋爵以一个名叫兰伯特·西姆内尔的男孩假冒沃里克伯爵爱德华。15 世纪90年代，都铎王朝受到了来自珀金·沃贝克的威胁，在约克派的秘密支持下，珀金·沃贝克假冒被关进伦敦塔中的其中一位约克王子，并自称“白玫瑰”。的的确确，反对都铎君主的阴谋如此之多，以至于有位宫廷诗人将亨利七世统治的最初12年比喻为“赫拉克勒斯之试炼”。
1499年初，一位占星家警告说还会有更多来自约克派的危险，亨利七世听了几近崩溃，一位西班牙使节报告说，亨利在两周内老了20岁。不久以后，亨利决定杀死金雀花家族的最后一位男嗣——沃里克伯爵爱德华。然而，亨利国王很不幸运，依照法律程序杀了沃里克却使得谣言四起，即处死沃里克给都铎家族招致了诅咒：都铎家族的男孩注定夭亡。在任何情况下，约克派都坚持这样一个信念，就是会有人比这个刚刚自封的王室家族更有权代表金雀花王朝，很快就会出现另一位白玫瑰来索取王位。
这本书的另一个题名可能应该叫“理查三世的阴影”。在亨利八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知道，如果他父亲死了，他这一脉有可能绝嗣；而作为一个没有男性继承人的国王，他则深信自己的死也将意味着都铎王朝的终结。当他最终有了一个儿子，他则担心如果自己死得太早，那么他的儿子就有可能走上和爱德华五世一样的路。这就是为什么任何拥有金雀花血统的人都要被处死，没有一个英格兰国王曾把如此之多的男人或者女人送上绞刑架。“这些人以及其他因此而死的人，都是亨利内心极为不安的证明，在亨利的一生中，这种不安常萦绕在其内心深处。”露西·伍丁评论说：“这是直接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
1513年，亨利八世的不安初次表现出来。正当准备进攻法国的时候，亨利处死了埃德蒙·德拉波尔，目的是为了防止埃德蒙趁其离开英格兰时称王，而在后来的十年中，都铎政府的间谍多次试图刺杀理查·德拉波尔，因为他被认作白玫瑰埃德蒙的继承人。尽管1525年理查在帕维亚为法国作战时被杀——他是最后一个公然挑战亨利八世王位的人，然而亨利国王对任何拥有约克血统的贵族的疑心越来越重。1534年颁布的《叛逆法》宣布，任何以文字或者语言称其为“王位僭越者”的人皆为叛逆者，其心中之不安昭然若揭。
16世纪30年代早期，因为亨利八世与阿拉贡的凯瑟琳离婚以及教会与罗马教廷决裂，引发英格兰举国震荡，当时也是依靠新的立法来加强王权。最不喜欢这些变化的是凯瑟琳的支持者，这批人包括当时以考特尼家族和波尔家族为核心的白玫瑰派。考特尼家族的领袖埃克塞特侯爵是爱德华四世的外孙，波尔家族包括索尔兹伯里女伯爵本人以及她的四个儿子（玛格丽特·金雀花是沃里克伯爵的姐姐，沃里克曾是理查三世的继承人），以其家族长子蒙塔古勋爵为首。他们希望以亨利的女儿玛丽取代他做英格兰国王，让雷金纳德·波尔做这位约克派君主的丈夫，他们的盟友费舍尔主教恳求皇帝的使节请查理五世来英格兰推翻亨利八世，他说亨利八世比理查三世更不受欢迎。但是，因为这些密谋者缺少领导人，所以他们谋划的叛乱从未发生过。
1536年，林肯郡爆发了所谓的“求恩巡礼”叛乱，接着约克郡、兰开夏郡以及坎伯兰郡也都发生了叛乱，三万人要求结束宗教改革，罢黜克伦威尔和大主教克兰默。国王先是骗他们解散，然后进行了残忍的报复。这是亨利八世统治时期最危险的时刻，当时若是开战的话，他可能很容易就被推翻，但此时白玫瑰家族犯下了骑墙观望、坐失良机的致命错误。
第二年，教皇保罗四世任命雷金纳德·波尔率团“出使”，企图迫使亨利八世把英格兰带回罗马怀抱，否则就废黜他。 波尔希望恢复“求恩巡礼”，但为时过晚。1539年，波尔又一次率团出使，目的是劝查理五世入侵英格兰，也未获成功。亨利八世对此的反应是，把白玫瑰家族及其支持者斩尽杀绝，他不仅派刺客暗杀波尔，还处死了波尔的母亲索尔兹伯里女伯爵——她是当时最后一位还活着的金雀花。尽管这样，亨利八世依旧觉得不安全，他又灭了霍华德家族，因为他担心霍华德家族可能企图从他年幼的儿子手里夺取王位。
博斯沃思战役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白玫瑰不断地制造出王位觊觎者，这些人要么是公开的王位竞争者，要么是潜在的王位竞争者。这便是他们的故事，尽管这是一个被遗忘的且败局已定的故事，故事的根本主题是白玫瑰给都铎王朝前两位君主造成的恐惧。亨利七世统治时期，他就已经疑心成疾，他又把这种危险的精神遗产传给了亨利八世，而亨利八世的疑心病愈加严重和恶化，最终演变成了狂躁症。
（摘自《最后的白玫瑰：都铎王朝的秘密之战》“概述：白玫瑰，1485—1547年”第1—6页）
最后的白玫瑰
都铎王朝的秘密之战
[英] 德斯蒙德·苏华德 著
李家莉 译
ISBN：978-7-100-21106-2
2023年2月出版
【内容简介】
15世纪的英格兰夹在“卑微的中世纪”的泥浆与“恐怖的都铎王朝”的血与火之间，霜风凄紧。进入16世纪，都铎君主伊丽莎白一世如穿云雾，开创了一个伟大的时代。
伟大何以与血腥并存？盛世又如何与阴谋共生？本书重新诠释了英国历史上颇为戏剧性的时期之一。历史学家德斯蒙德•苏华德特别回顾了亨利七世、亨利八世的宫闱秘事，并指出多年来都铎王位远未稳固。他全面描述了都铎王朝的继承权，揭示了“白玫瑰”约克家族的阴谋秘计、海外敌对势力的纵横捭阖，解释了为何新王朝难以建立。本书以鲜活的情节、通俗的语言展现了这个传奇王朝建立之初的“秘密之战”。
【作译者简介】
德斯蒙德·苏华德（Desmond Seward，1935— ），英国通俗历史作家。专长于中世纪英法历史，著有《百年战争简史》《僧侣战争》等。
李家莉，历史学博士，西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专长于近代早期英国史、西欧中世纪史，著有《英国通史》（第一卷，合著）。
目录
德拉波尔家族和考特尼家族的王室血统图
波尔家族的王室血统图
概述：白玫瑰，1485—1547 年
第一部分 亨利七世与白玫瑰
第1 章 1485 年秋：悲恸之季
第2 章 1486 年复活节：洛弗尔勋爵与斯塔福德兄弟
第3 章 1487 年初：玛格丽特•约克
第4 章 1487 年夏：斯托克战役
第5 章 1489 年冬—1490 年：桑特院长的良心
第6 章 1491 年冬—1494 年秋：塔中王子之一？
第7 章 1495 年1 月：宫务大臣是个叛徒
第8 章 1495 年夏：约克派入侵
第9 章 1495 年秋—1497 年夏：苏格兰人和康沃尔人
第10 章 1496 年3 月：大团长密谋毒杀国王
第11 章 1497 年9 月：康沃尔人为理查四世而反
第12 章 1499 年秋：招致诅咒
第13 章 1499 年秋：萨福克伯爵埃德蒙•德拉波尔
第14 章 1501 年夏：白玫瑰和白国王
第15 章 1504 年9 月：有关将来的一场会谈
第16 章 1505 年冬—1506 年：要命的风
第二部分 亨利八世与白玫瑰
第17 章 1509 年春：一位约克派都铎君主？
第18 章 1513—1521 年：水上国王
第19 章 1519—1520 年秋：白金汉公爵
第20 章 1520 年冬—1521 年春：“大逆贼”
第21 章 1524 年冬—1525 年：白玫瑰凋落
第22 章 1525—1535 年：白玫瑰派
第23 章 1533—1534 年：叛乱？
第24 章 1535—1536 年：玛丽公主与白玫瑰
第25 章 1535 年夏：一位新白玫瑰？
第26 章 1536 年秋：求恩巡礼
第27 章 1537 年春—夏：“波尔的叛逆行径”
第28 章 1538 年秋：埃克塞特阴谋
第29 章 1538 年冬—1539 年夏：红衣主教波尔的最后一搏
第30 章 1541 年5 月：最后一位金雀花之死
第31 章 1546 年冬—1547 年：亨利八世最后的恐惧症
结语
大事记
参考文献
注释
索引
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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