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与弄潮
摩登与弄潮:近代中国的文化与社会
作者:蔡洁
出版社:北京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2年12月
字数:200千字
页数:305页
ISBN:9787200176179
定价:69.00元
这是一本经由特殊研究视角所呈现的令人耳目一新的中国文化与社会研究著作。全书从女性、儿童、军阀三个侧面,切入近代中国的文化、社会与时政。
走出闺阁的“娜拉”能否从“被凝视的他者”转向身体与灵魂的自觉?电影院、咖啡馆、跳舞场、游泳池带来了摩登生态的同时,又对社交伦理带来了怎样的挑战?儿童的游戏、玩具、书本、展览会因定格于他们的天性,还是亟须嵌入国难来临的启蒙教育?为什么经济文化实力并不发达的广西军阀,却能够称雄北洋时期的西南边陲?
作者从《申报》《大公报》等诸多史料中挖掘尘封的细节和珍稀的照片,重现了中国近代军阀博弈、抗战动员、都市文化、性别革命等等所构成的多元而独特的历史经纬,它们合力塑造着风云莫测的近代中国,以及其间的生命觉醒与文化变迁。
试读
从“发现女性”到“成为英雄”:跨国语境下迪士尼的《花木兰》
《木兰辞》中“木兰从军”的传奇故事经古今中外不断改编、讲述,在不同的历史时空下不断地孕育出多元的张力和内涵。继1998年推出动画片《木兰》之后,2020年,迪士尼打造了由刘亦菲主演的电影《花木兰》,再次将《木兰辞》这一传统“故”事进行“新”编,别出心裁地将西方个人英雄主义塑造的艺术手法, 与中国古典文化中的“忠”“勇”“真”“孝”等元素相融合,展现出中西合璧的艺术特色。影片主要由两条主线贯穿而成,一是女性主体性意识的觉醒,二是性别的冲突、紧张与化解。此外,“彩色凤凰”意象的赋予以及木兰提前恢复女儿身的创造性改写,展现出木兰形象的塑造经历了从“拟男化”到“发现女性”再到“成就英雄”的转变历程。
“元气”的释放:女性主体性意识的觉醒
木兰女性主体性意识的觉醒,伴随着“元气”由隐藏到释放的转变。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元气”代表着阳刚、能量与勇猛,是男性、勇士之专属,拥有“元气”的女性无不被视为僭越性别秩序的离经叛道。幼年时,木兰初露的“元气”引起了父母的担忧和恐慌,由于舞刀弄剑、追赶家禽、飞檐走壁的行为违背了传统社会对于“男刚女柔”的性别规范,父母敦劝其应将不属于女子的“元气”隐藏起来,恪守女性“阴柔持家”的本分。少年时,朝廷的征兵令又重新唤起木兰内心的“元气”,使之萌生了代替年老体弱的父亲参军的愿望。抵达军营后,木兰试图通过“隐藏元气”的方式掩饰“男扮女装”的身份,但面对战友洪辉的挑战却未能克制,事后懊悔称自己沉不住气,“明明要隐藏元气,结果大家现在都看见了”。其中,董将军是鼓励花木兰发现“元气”的关键性人物,在与木兰的单独谈话中称,在木兰的身上看到了她父亲的锋芒,但不知是什么原因阻碍了她,叫她不应当隐藏身上满满的元气。并且,董将军在教导士兵时指出,“元气”来自自然,与生俱来。受到激励的木兰开始释放内心的“元气”,抬着水,平稳地奔上山巅,俯视群山,并在战友被杀、逃跑的情境下孤身追赶柔然部队。
如果说,董将军对于木兰的鼓励,激发出来的“元气”仍是“拟男化”的,那么,仙娘对于木兰真实身份的反复拷问所激发出来的“元气”则是属于女性自身的。遇见仙娘是木兰生命史上的重要转折,仙娘揭穿了木兰的谎言,称“谎言会损害你的元气”。初战失败的木兰也意识到“元气”之所以无法全然释放,是因其将之包裹在“拟男化”的躯壳之下,故而抛弃了“花军”这一虚假身份,卸下束胸的铠甲,以长发披肩的女儿身姿驰骋回归部队。重回战场后,基于女性性别认同的木兰,“元气”终于开始得到极致的发挥,她巧妙地伏兵敌后射箭,利用雪崩歼灭敌军,并骑着骏马在暴雪中孤身抢救战友洪辉等一系列镜头,无不显示出散发“元气”的木兰惊人的英勇与智慧。
值得审思的是,影片试图通过隐藏在木兰身上的“元气”从“被压抑”到“全然释放”的过程,来表达女性主体性意识从“朦胧”的状态逐步走向“觉醒”的转变,不免由于附带过多的“魔幻性”而削弱了故事本身的表现力。在传统故事中,木兰的英勇善战来源于自幼天赋异禀且勤学苦练,而影片却将木兰所拥有飞檐走壁的超人“元气”简单归于与生俱来,是汲取了天地之灵气,充满“神异”的色彩。并且,影片还刻画了同样具有“元气”的仙娘,无论是从装扮上,还是化为一只老鹰、一团黑烟,都无疑增加了“元气”的“灵异”性。
木兰与仙娘的角色对照:正邪对立背后的性别平等诉求
“寻找立足之地”是女性追求独立自主、性别平等的诉求。影片突破了《木兰辞》对于单一女性英雄故事的讲述,创造性地塑造了木兰和仙娘两个女性形象,展现了不同女性在实现主体性的过程中面临着相同的困境,以及不同的选择所导致的截然相反的结局。
就仙娘的愿望而言,她无时不企盼赢得世人的接纳与认可,也希冀能让作为女性的自己,成为一个正当而具备权力地位的人。但影片中仙娘刚一出场,柔然首领便嘲讽她像一只“丧家之犬”,称仙娘唯有依靠他才能获得想要的一切,这就从根本上否定了仙娘的尊严和能动性。与此同时,这样一种压抑性别的环境,促使仙娘的生存空间一再被极度地挤压,可汗反复告诫她恪守“永远是女仆”的本分,尽管也有无奈与不甘,但被抑制的愤怒,致使她逐渐习惯了这种固有的性别秩序的规制。实际上,仙娘同木兰有着相似的命运,拥有过人的作战能力,却因女性这一身份而遭受质疑、排挤甚至驱逐。在柔然12位首领的聚会中,可汗蔑称仙娘“不足为虑”,只是利用她洗刷此前战败的耻辱。从这番对话中可以看出,仙娘的战斗从一开始就处于被控制和被利用的境地,这也决定了她在柔然的性别秩序中位于一种弱势的地位。并且,仙娘对性别秩序的僭越与挣扎注定将以一场悲剧告终,大漠之中她独自面对木兰,称她一辈子流离失所,过上了“没有国,没有家,没有亲人”的流浪生涯,“你救了他们,他们反而抛弃你”,甚至误认为她与木兰一样,妄想劝说木兰与自己联手,“争取自己的立足之地”。然而,仙娘错误的根源在于将追求女性主体性意识寄托在与邪恶势力合作,并以损害国家与民族的利益为前提。这实际上早已暗示了仙娘最终丧命于刀剑之下的黯淡结局。
具有家国观念的木兰,则与仙娘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木兰从军的历史之所以能够成为英雄书写的历史,既决定于女性个人奋斗道路的选择,也意味着女性唯有将谋求自立与挽救国家危亡、复兴民族的任务相结合,才是获得主体性身份的正途,这也从侧面回应了女性解放与民族国家解放同构性关系的这一命题。诚然,木兰也曾因坦白“女扮男装”的真实身份,一度不仅无法获得战友的谅解,还经历了一场被驱逐出军营的遭遇。然而,面临个人利益与民族大义的选择时,木兰果断拒绝了仙娘发出的联手邀请,她毅然重返战场,自觉地将谋求自立与挽救国家的危亡结合起来,并在救驾的战斗中立下了赫赫战功,实现了尽忠、持勇、存真三者的统一。
诚然,仙娘与木兰人生结局的不同,也与男性同盟者对女性勇者的接受程度存在若干的关联。仙娘与柔然可汗之间仅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们所追求的皆仅是个人私利而非民族利益,前者希望借助后者获得个人的权力地位,后者则试图利用前者为之除去进攻朝廷的障碍。也正是由于这种基于功利性的合作基础,导致双方潜在的矛盾逐渐激化,仙娘最终背叛了柔然首领,为木兰引路,这是双方走向瓦解的必然归宿。与之相反,木兰从一开始也经受过战友的挑衅,尤其是当恢复女儿身之初为军营驱逐,但当她重返军营,带来柔然施计攻打都城的情报时,将士们虽一度怀疑,但最终选择相信木兰,并破例授予她领兵作战的殊荣,这为她成就个人事功奠定了关键性的基础和保障。
巧妙的是,影片并没有完全将仙娘与木兰的对立视为“铁板一块”,相反赋予了她们沟通与对话的空间。这不仅表现在仙娘有意地唤醒木兰的性别认同,告诫她“谎言会损害你的元气”,又在木兰遭遇军营驱逐之际流露出同情之色,重要的是,影片着力刻画了木兰在劝诫仙娘回归“正途”中间扮演的关键性角色。实际上,木兰在建构女性主体性意识的同时,也激励着甚至原本处于对立关系的女性逐渐苏醒。在和仙娘的对话中,她强调说“我们也是有立足之地的”,呼唤仙娘回归正道,为时未晚,那句“我需要你的帮助”,在救驾之际为两者的合作提供了一种可能。当看到木兰可以作为“一个女人,一个领兵打仗的女人”时,仙娘在备受感染的同时,也最终被木兰的正义所唤醒,带她找到了皇帝的藏身之地,并为保护木兰而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临终之际,她的遗言“争取你的立足之地”,模糊了敌我对立的论述与界限,这也暗示了在战争环境下,正义与邪恶、忠与奸、黑与白之间也存在着某种灰色的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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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的隐喻:从“发现女性”到“成为英雄”
影片中的“彩色凤凰”既是贯穿木兰成长史的一个重要意象,也隐喻着木兰从“发现女性”到“成为英雄”这一转变历程。凤凰是木兰家乡的吉祥物,镶嵌着凤凰的玉佩多年陪伴着木兰的父亲征战沙场。幼年的木兰曾在追赶家禽时踩碎了祠堂门前凤凰石雕的翅膀,被视为叛逆不羁之举。在挽救国家危亡的感召下,木兰以勇士的身份踏上“代父从军”的征途。期间,“彩色凤凰”先后三次出现,象征着木兰成长史上的三次转折点。
“彩色凤凰”的第一次出现,扮演着指路人的角色,为迷途中的木兰指引了前进的方向。当时,木兰骑马孤身从家出发,一度迷失在山谷之中,满脸污垢。清晨,一只彩色的凤凰突然出现在木兰身后的山谷上空,随后向远方腾飞而去。受到启发的木兰骑马重新出发,寻着凤凰飞去的方向飞奔而去,最终抵达了军营。
“彩色凤凰”的第二次出现,是在木兰放弃“女扮男装”,以女性的真实身份回归战场的途中,意味深长地表现出木兰实现了性别的自我认同。褪去了隐藏性别身份的铠甲,恢复了女儿身,身着红装的木兰英姿飒爽地骑着马奔向战场支援,一只彩色的凤凰从身后出现追赶而来,象征着木兰将以“凤凰”的性别本真与男性们共同投身战斗。
“彩色凤凰”最后一次出现则是在影片的结尾。木兰辞官返回家中,董将军紧随而来,赠送了皇帝钦赐的宝剑,传达了皇帝任命木兰为护卫军大统领的邀请。这时,只见彩色的凤凰再度现身于空中,飞向耀眼的太阳,恰似成为在战火中挽救了国家与民族的木兰的化身。尽管木兰在影片中没有对皇帝的邀请做出明确的回答,但影片结尾的旁白更显得别具意蕴,似乎预示着践行孝道之后的木兰即将走向新的人生征途:“幼苗长成的大树,士兵成长为将军,将军成就了传奇。”这一结局的设置,实际上是对传统木兰文本的重大改写,即“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不再是木兰的归宿,取而代之的是浴火而生的英雄木兰,与男性精英共同承担起保家卫国的使命。
“彩色凤凰”这一意象贯穿始终,凸显了木兰的性别身份,这与影片着意提前“恢复”了木兰女性身份的设计具有内在的一致性。木兰恢复女儿身的情景不再是发生在辞官返家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在击退柔然的战场上,这既是对于传统木兰文本的创造性改写,同时无疑是对西方英雄主义塑造的艺术手法的继承。更重要的是,“女儿身”还原的提前,又是影片对传统文本做出了另一处重大的调整。换言之,传统故事中的木兰女性英雄故事实际上仍包裹在男权主义的性别秩序以内,侧重于代父从军过程中对于性别身体的刻意隐瞒,与之比较,迪士尼的花木兰则显现出女性对于性别秩序的僭越,超越了“拟男化”的身体论述,赋予女性个性主义以更大的张力,促使花木兰的形象更为丰富饱满:在尽忠报国的英雄内涵以外,还蕴藏着女性如何从“发现自我”到“践行主体性”的成长脉络,实现了从“讴歌英雄主义”到“塑造女性英雄”的突破与升华。
这一故事情节的改编,一定程度上使得传统故事中木兰男扮女装十二载未被发现这一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回归现实主义。木兰从军不再是一个“有惊无险”的冒险神话,而是尝试从女性的视角出发,直面家庭伦理、性别冲突、国家制度对于女性成长与发展带来的挑战,为女性在争取男女平权、社会参与的过程中尝试“实践花木兰式的勇敢突破”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和借鉴意义。
作者简介
蔡洁,1990年生,历史学博士,华北电力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近代中国妇女儿童史研究。在《党的文献》《广东社会科学》《北京电影学院学报》《妇女研究论丛》等CSSCI来源期刊发表论文多篇。
目录
上编 辛亥革命与民初政治的重建
——“迁省之争”与与民元广西政局
第一节 风潮再起:南宁与桂林的省会争夺战
一、“迁省之争”兴起之缘由
二、两个“临时省议会”的对峙
三、袁世凯政府干预受挫
四、陆荣廷的调停与“迁省南宁”的告成
第二节 “迁省之争”与广西内部党派势力的消长
一、广西革命党人与立宪派的话语权竞逐
二、媒体的不同论说:民初广西党争的复杂性
三、广西革命党人与陆荣廷的利益结合
第三节 “迁省之争”与袁世凯政府对广西军阀的统治
一、袁世凯对广西军政环境的综合权衡
二、袁世凯在广西统治的困境
中编 儿童与近代中国的“历史伟力”
——政治文化视野下的“儿童年”
第一节 国难下的启蒙: “儿童年”与儿童教育
一、报刊媒介与儿童教育问题的讨论
二、全国儿童展览会:读物、玩具教具与绘画
三、民族复兴思潮下的启蒙教育和抗战动员
第二节 仪式演练:“儿童年”与政党政治
一、儿童福利事业的兴起
二、党化训育:南京国民政府对儿童的“操演”
三、启蒙的困境:国难环境与政党干预的反思
第三节 “过渡时代”的思想风景:“儿童年”与儿童读物
一、筹办始末:全国儿童读物展览会
二、思想史维度下的儿童读物编写论争
下编 女性解放与“身体革命”
——健美女性、大众文化与国族主义
第一节 健美论述的催生:民族主义与女性气质的协商
一、来自西方的健美健将
二、强国保种风潮的扑面
第二节 女性赋权与主体性身份的重构
一、“反摩登”话语与融入都市文化现代化的欲望
二、建构“新女性”的身份认同
三、走向日常:现代化的品质生活
四、流动空间中的健美风景
第三节 消费文化与女性物化的危险
一、资本操纵的霸权逻辑
二、从“被凝视的他者”到“发现身体”的女性自觉
附录 读史札记的“女性文化地图”
第一节 女性与史学:概念之争与方法之辩
第二节 周静娟之死与民初上海性别秩序的松动与紧张
第三节 “潮汕姿娘”的地域文化生态与历史审思
第四节 北京叙事电影题材中的女性境遇与时代面向
第五节 从“发现女性”到“成为英雄”:跨国语境下迪士尼的《花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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