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年前，日本女性的社会地位超乎想象

作者 | 郑渝川

无论在日本历史学界，还是日本以外的中国、美国等国家的研究者看来，日本列岛因四面环海而与世隔绝，因而在稻作在绳纹晚期（绳文时代始于公元前12000年，于公元前300年正式结束）至弥生时代（（公元前300-公元250年））期间传入后，在很长时间内基本上以稻作和农业为中心。历史、文化学者也经常因此推论指出这是日本社会的封闭性的来源。

新引进出版的《重新解读日本历史》一书，出自已故日本著名历史学家、神奈川大学教授网野善彦（1928-2004）。网野善彦是20世纪日本最具原创性，也是最具思辨批判理念的历史学家之一，以一己之力开创了日本中世史研究的全新局面。在书中，他指出，上述常识性看法是错误的，日本列岛虽然因大海与朝鲜半岛、中国大陆隔开，与其他岛屿相距更远，但考虑到日本列岛本就由3700个岛屿组成，通过海路相互联系。因而从很早的时候起，日本列岛，朝鲜半岛的沿海地带，中国山东、浙江等沿海省份的靠海地区，甚至远及东南亚的很多地方，都存在非常密切的人与物的交流。

根据考古研究，在日本列岛与亚欧大陆相连的旧石器时代，人类就已经生活在列岛各处。而在此后，在日本列岛很多地方与朝鲜半岛都有共同的捕鱼文化——虽然列岛与大陆分离，但海路联系依旧维系。曾有语言学家认为，波利尼西亚语、泰米尔语与日语存在关系，网野善彦认为或许这些语言有共通元素，因而可以证实很早以前就存在覆盖很广范围的人口流动。

《重新解读日本历史》书中指出，绳纹文化被历史学者赋予的固有印象（穿着皮毛的人们，打着赤脚，拿着石器追打野兽）也是不准确的，因为考古证实，绳纹时代已经有了大量精美漆器和土器，有高度发达的渔猎、果实采集与加工技术，还开始出现人工栽培的葫芦种子。而到了弥生时代，文化更是从中国大陆、朝鲜半岛源源不断地涌入日本列岛，大海并没有形成障碍。当然，公元250年前后，弥生文化确实也只传播扩散到了列岛西部，而绳纹文化占据着日本东部。在那之后，大陆传入日本列岛的文化分别选择了多个输入口，尤其是来自中国的政治制度的传入，包括户籍制度、租税制度、文字体系、建城的传统等，而这最终促成了日本国的建立。

今天的日本文化所带有的物哀、静思等多种特质，其实形成时间也并不长。书中以非常详实的考证指出，日本国建立以后，一直到江户时代开启的近千年里，都保持着与朝鲜、中国以及东南亚诸地的密切来往，包括贸易来往、人员往来，并发展出相对完善的金融支持体系。日本独有的神道教体系与商业资本、金融资本有着紧密联系，起到了相互支撑的作用。

这种情况下，江户时代开启前，日本社会和文化具有显著的开放性特征。一个重要依据就是，葡萄牙传教士路易斯·弗洛伊斯在16世纪中期来到日本，生活了三十五年，在其所著的《日欧文化比较》书中宣称日本女性在性问题上非常开放，并不重视贞洁，也不因这方面问题影响名誉；“在日本，夫妇各自拥有自己的财产。妻子有时还会向丈夫放高利贷”；“在日本，妻子经常与丈夫离婚”；“在日本，女儿可以不用请示父母，独自前往自己想去的地方，不论去几天都可以。日本女子也可以在不告知丈夫的情况下，随意来往自己想去的地方”，“在日本，堕胎很普遍”……

路易斯·弗洛伊斯的这些说法曾经被广泛认为是其个人偏见。日本历史学界以及海外研究者还长期认为日本江户时代与之前的时代，都带有共同的政治、社会和文化特征，其中就包括对女性权利的剥夺，女性完全受制于男性。《重新解读日本历史》这本书援引日本历史学者高木侃的研究指出，其实，江户时代日本的离婚率也很高，应该与之前保持一致；真正出现日本离婚率下降是到了明治维新以后。江户时代的女性也拥有离婚的提议权。

《重新解读日本历史》书作者就江户时代以前的日本典籍、史书、绘画（反映的题材内容）等进行了详细梳理，指出江户时代及其以前确实存在路易斯·弗洛伊斯对于日本社会的上述观测。即如13世纪的日本神道教档案资料就显示，宗教场所的管理人员集体宣誓，不得与参拜女子暗地私通，也不可对之有非分之想到了近代，才被“脱亚入欧”的革新精英主持的改革予以摒除。

在《重新解读日本历史》这本书中，书作者提出了很多具有启发性的好问题，比如日本究竟是不是单一的民族岛国，比如近代以前的日本真的是所谓的农业社会吗，日本国是神道教教义宣称的自古就有吗，等等。书作者强调，日本社会曾经长期保持高水平的开放性，并因此从中国、朝鲜、东南亚等地获得了弥足珍贵的制度、物种、技术等资源，由此形成的贸易、流通、竞争以及一些情况下发生的战争和冲突是跨越陆地边界、覆盖整个日本海、中国东海甚至更广阔的的东亚东南亚海域——这种开放性和流动性，才最终推动形成了日本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的基本底色。

转自：“学术那些事儿”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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