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厌倦 有你的世界
——慕轻含
遇
低头走在浅灰色的道路上。
任由微长的刘海不安分地划过脸颊。
眼中是没有色彩的世界,却迫不得已地接受着。
有人说:“所谓的厌世其实就是厌烦着自己。”
也有人说:“所谓的厌世不过是一种对世界的过度期盼。”
还有人说:“所谓的厌世只是讨厌眼中缺少一个人的世界。”
对,或者不对,
就仿佛一局跳棋,
当认为这一步走错的时候,结果却赢了;
当自恋地欣赏已搭成的线路时,对方却早早脱离了战场。
也许,只有当一切尘埃落定时,
才能够去判断:
过去、现在、未来,
是否因为某一瞬间而改变;
有是否因为那一瞬间变得不再单调、乏味。
相遇,
一个频频发生在身边的瞬间,
漠视、回眸、凝视、驻足;
同时也是那粒掀起骇浪的石子,
是那对吹起飓风的蝴蝶翼;
只不过,它往往还是痛苦的开始,
想忘,却永远忘不掉。
夏末秋初的天气很难用言语形容,炙热得让人想拼命躲闪,却偏偏在躲进阴凉的瞬间袭来一阵冰凉。
九月一号。
陌生的校园,陌生的教室,陌生的男男女女,记忆一些自来熟的人迅速搭建起来的小圈子。
没有人会在充满新奇的分分秒秒里,去注意几十个人中有如空气般存在的那些人,而我,就属于那些人。
半托着下巴,斜着头呆呆地望着窗外不知存在与否的画面,似乎想要从平静的空间中看到什么波澜,又似
乎想在无味的空气中嗅到一缕幽香,只不过最后统统局限于可悲的潜意识。
皱皱眉、拱拱鼻,轻叹一声,再次宣告了我对高中生活的无所谓。
慢慢地移回着视线,却在半途中再次定格,大概是从放松到紧绷转换得太快,脖子多少有些不适,好在眼
中的画面冲淡了所有的不适。
坐在前排的一个女孩,同样侧着头看着窗外,恍惚间觉得她和我刚才看的是同一个方向。犹豫只能看到她
的侧脸,我无法准确形容她的面容,只知道她的皮肤像极了淡粉色的樱花,娇嫩、柔美;不算太密的马尾
辫刚刚漫过她的脖颈,让平和的画面中多出了少许俏皮的味道。
不过让我定格的真正原因是她的眼神,我不知道自己发呆的时候眼神是什么样的,朦朦胧胧地觉得应该和
现在她是一样的——清澈的眼波下,掩盖了浓浓的无奈和厌烦。
下意识地抬起笔,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写了一句不知是问她还是问我自己的话,“你也厌倦着这样的生活
吗?还是厌烦着整个世界?”。
“准确地说,我既不厌倦也不厌烦,单纯地觉得现在的生活缺少了一些东西罢了。”
略带惊慌地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转过身的女孩。
老实说她侧脸的杀伤力和正脸比起来有着不小的差距,如果说侧脸是让人赞叹的风景,那正脸就是让人自
惭形秽到不忍正视的绝美画面,十几年的生活里,这还是我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而产生了窒息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这句话是问你的呢?”我简单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尽量平静的问到。
“嗯……女孩子的直觉。”她眨着大眼睛俏皮地说。
和刚才沉凝的样子完全不同,可爱的一瞥一笑间让我再次产生了窒息的感觉。
“好吧,能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名字么?”我说。
“我喜欢别人叫我小尘或者尘儿,尘土的尘。”
我隐隐约约看到她在说自己名字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像是期盼又像是躲闪,虽然我很清楚打听
别人的秘密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还是抑制不住膨胀的好奇心。
“那以后我就叫你小尘吧,我叫……”
“慕容寒,我知道的”她十分霸道地打断了我的自我介绍,又蛮横地继续说着,“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
你真的厌倦着现在的生活吗?”
留下这一句突兀的问题,没等我回答她便转过了身。
我没有过多的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不停地回想着她问这句话时的语气和表情。过分夸张的轻快,
以及用生疏的伪装努力掩盖着眉眼间不知为谁而生的忧伤。
厌倦、厌烦。
回过神来想想这两个词完全不适合我,用厌恶,肯定更加合适。就像去年的生活也厌恶着我,所以极尽所
能地剥夺了我所有的权利,让我以一个可以忽略掉的角色看着一幕幕没有色彩的画面,然后嘲笑我,捉弄
我,直到下一刻的麻木。
缘
小小的青鸟衔着翠绿的橄榄枝。
清脆的鸟鸣还有幸福的微风。
纤细的红线牵着远方的那份缘,而我却茫然无知。
风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就像一种对灵魂的呼唤。
疑惑……
浑浑噩噩中度过来太多的日夜,每天做着同一个梦,每天听见同一个声音:
前世缘,今朝逢;此生终,来世空。
抬抬小指,看着上面被红线圈出的痕迹。
困惑……
真的在遗忘,真的在抛弃。
无论是灯火阑珊,还是南山梅开,或者那曲径通幽、碧波柔潭。
统统不再会因为缘而泛起涟漪,更不会因为藏匿的情出现波澜。
挥挥手赶走遗憾的青鸟,摇摇头把橄榄枝寸寸折断。
梦,依旧是梦。
睁开眼,只有单调的天花板,掀开帘,望着聒噪的灯红酒绿。
只能在心中默默呐喊:
一场梦,一念,云烟。
不去在意的时候,它非常快;注意的时候,它又非常慢。
时间。
从开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
我还是我,每天过着单调的生活,上课下课,还有时常的发呆,偶尔听见班里的女生低声地讨论“慕容寒
长得蛮好看的,就是感觉不太容易接近呢”。好看,俊秀,从小到大就不断地听别人如此形容我,也许是
听多的缘故,原本还有些自豪的心理完全变成了趋之若鹜,听他们毫无意义的夸赞还不如花时间去继续研
究能否在空气中看到波澜。
和小尘之间,我们没有再说过一次话,不小心的对视,也在彼此躲闪着,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她不是开学那
天我认识的她。
美女效应没过多久就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一到课间就有无数的男男女女聚在小尘的身边,很无情地把近在
咫尺的我也圈在了中间,然后更为无情的用叽叽喳喳的声音打扰着我向往的安静。
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小尘是不是故意把我围起来了,因为有很多次我都听见某男或者某女以各种理由邀请
着她,然后她以万年不变的话回应着“就在教室里吧,我怕冷”。
如果这是她可以营造的一个恶作剧,还真是不太好笑。
微仰着头站在教学楼的顶楼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这里是我每天第一个晚自习后必来的地方,什么也不
做,什么也不想,等到学校最后的铃声响起,才混在住校生中静静地离开。
“你也喜欢这里么?”
没有遁着声音的方向去看我也知道忽然出现的人是谁,又一次确定,这位美丽的小尘同学是铁了心不让我
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不是喜欢,只是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罢了。”我说。
“不管你怎么说吧,反正咱两挺有缘的,夜深人静的地方都能相遇。”
她的话总是那么牵强,在她嘴里似乎多远的距离都等于零,加上永远不会从她脸上消失的微笑,说服力甚
至超过了不断被人证实的真理。
“你看夜空的时候一般都会想什么?”她悄然站到我身边,轻声问着。
转过头,摆出一副我自认可以成为是微笑的表情,“你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
“你这是在敷衍我!”水葱般的手指在她说话间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怎么会敷衍你,反正我无论怎么回答你都会说‘咱们真的有缘分呢’,既然如此不如我自己承认
了”虽然我不擅长应付别人,但至少我擅长保护自己,“今晚蛮凉的,我先回去了,这片夜空我留给你
了。”
她没有再说话,这让我不礼貌的离开也变得顺理成章。
缘分。
很微妙的一个词,相比较下,我更愿意相信简单又复杂的一句‘我和你缘分已尽’,或者说‘缘分已
尽’才是所谓的常态。
这样想的话,她非要把缘分的另一头拴在我身上,恐怕目的也就是想在最后赚取几滴廉价的眼泪。
依旧重复着单调乏味的生活,加上那天晚上之后我便把楼顶当成了禁地,现在的校园对我来说,更像是一
个牢笼,关押着不合群的我,禁锢着每时每刻都在膨胀的胡思乱想。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十五六岁的年龄却拥有那么偏执的思维,是不是太过另类了?
结果却发现就算想改变也没什么好的方向,于是乎便默认了自己的特殊,也默认了自己对自己的孤立。
贾哲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倚在走廊的窗台上。在小尘的“努力”下,无论是教室还是楼顶都没有适合我的
一亩三分地,所以我只好在陌生人居多的走廊里聊以自慰。
至于贾哲,我们是初中的时候认识的,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分到了不同的班级,他也是唯一一个难得地被
我当成是朋友的人,当然这份“友谊”能维持多长时间,我并不抱太大的期望。
“呐”贾哲对我的称呼永远是这一个字,“最近过得咋样啊?也不说去看看我!”
“你知道我比较懒,除非必要,我很少离开教室附近。”如果让小尘听见我现在的声音,估计会掉下她那
尖尖的下巴。不再是毫无生气,不再是敷衍了事,我自己都觉得惊讶。
“难怪以前同学没都叫你‘小老头’,一点年轻人的活力都木有。”贾哲的手很自然地搭在了我的肩膀
上,嘴角扬起的弧度超过了我对他以往的印象,仿佛在传达‘爷给你两块钱,再给你笑一个’。
“说吧,找我什么事?”抖掉贾哲的手,有些无奈地说。
我很不喜欢他现在的模样,左手拿着‘朋友,好久不见’的牌子,右手拿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牌子,
脑门上还写了一句‘快点来挖’。
“不亏是我的好兄弟,真了解我!”。
他那开心的表现让我感到陌生,好像有点明白了那句‘朋友就是拿来利用的’,我想此时此刻‘心机’的
雏形应该已经出现在他的心里,一种叫‘心眼’的小东西。
“那个啥,我想请你吃顿饭,能不能顺便叫上向梦晨?”贾哲有些紧张地说。
‘向梦晨’,小尘的全名。
带点埋怨地瞥了一眼教室里正谈笑风生的小尘,我记不清贾哲是第几个因为她而找上我的人了。有的是想
和我换座位,有的是想让我帮忙传话传纸条,甚至有的是来警告我别靠她太近,相比较下贾哲强多了,至
少他还知道先问候一下我这个‘朋友’。
不过我的回答对谁都是一样的,“爱莫能助”。然后无论贾哲说什么,我都只是耸耸肩,直到他的脸完全
黑了下来,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自嘲地笑了笑,刚刚还在思考和贾哲之间的友谊能保持多久,下一刻就得到了如此具体详细的回答——
友情不一定脆弱不堪,只是,红颜祸水。
空
时间依旧在一闪而过。
走在自以为正确的道路上,寻找着。
仅仅,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忙碌的理由。
没有让我心动的东西,没有让我惊讶的东西。
不是处乱不惊,而是麻木到木然。
走着走着;
满眼的沧桑,满眼的萧条;
颓败的秧苗,还有枯黄的银杏叶;
它们都在奔向死亡,没有丝丝犹豫;
盛大也好、低调也罢,每一场葬礼都在日夜交替间隆重登场;
骗取,那浑浊的眼泪。
默默念着代表生命的“叨”;
不知是在期盼它更为华丽,还是在祈祷它没有终点。
行将就木,只能说:
我别无他求,只愿能够遗忘……
夜晚。
沉闷得如同粘稠的泥沼,压迫着,束缚着,催生着绝望。
争吵声仿佛放大了无数倍呼啸而来,蚕食着稀疏的安宁。
已经记不清这是父母第多少次发生口角,也听不清他们互相叫嚷着什么,就和每天需要睡觉一样,不知不
觉间早已成为了可笑的习惯。
玻璃破碎的声音,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窸窸窣窣像是收拾东西声音。
轻轻打开卧室的房门,看着客厅满地的狼藉,热气中隐约可见碎裂的瓶胆,不知道他们中的谁在气愤中把
所有的银色碎片踩成了粉末。
洒在地上的热水并不是无色的,缕缕鲜红在其中盘根错节。疑惑地抬起头,母亲正坐在地上用右手掩面哭
泣,而垂在身旁的右手正是那鲜红的源头,看不清伤口有多大,但一定很痛很痛。
没有上前安慰,没有出言询问,也没有阻止另一个屋子中正把衣服狠狠摔在行李箱中的父亲。
很快,父亲便拿着行李走了出来,冷漠地经过母亲的身边,站在了我的面前,低着头,用厌恶的眼神看着
我。
“杂种”。
父亲给我留下这个词后,摔门而出。
……
父亲离开后的三天里,母亲也再没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头一次发现,原来“家”,也可以这么的空旷。
又三天,母亲回来了,却没有半点忧伤或颓唐,几天前发生的事情似乎在她心里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如
若不是右手上的伤疤,恐怕她会把父亲忘得一干二净。
和父亲一样,母亲回来以后便进到卧室开始收拾起来,丝毫不把窝在沙发里有些瑟缩的我放在眼里。
这一次,母亲临走也送给了我一个词——
孽子。
挣扎着睁开眼睛,抬手擦掉额头上的虚汗,看了眼床头5:30的闹钟。
这个时间的天空还透不出任何的光亮,偶尔从窗缝中挤进来的凉风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像极了梦境中那两
个夜晚。
父母刚离开的时候我经常在梦中回忆着,耳畔时不时出现“杂种”、“孽子”的幻觉,想大哭一场宣泄脆
弱,又想让自己坚强地面对,左右摇摆间一点一点把我推向孤立的边缘。
当然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并不是我对自己的折磨,而是我爸妈两家的老人不约而同地将我拒之门外,
留给我一个空旷的“家”,和一句“每个月多少多少生活费”的虚幻的承诺。
自那以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来,人,真的可以被这个世界所抛弃。
草草地洗漱完,在慢慢转亮的天空下向学校走去。安静的街道让我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世界,
呼吸也随之轻松了许多。
不过这个状态并没有保持太长时间,刚出了小区,一个搓着小手的单薄身影便将我拖回到现实中。
向梦晨,总是在奇怪的时间里出现在我的世界中,这次也不例外。
“大早晨的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说。
“啊!你……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看样子她见到我并不比我见到她的惊讶少多少。
“我什么时候出门应该和你没什么关系,反倒是你出现在这里大概和我有不小的关系吧?”
“呃……嗯……你是不是又没休息好?”
如果没有那个“又”,也许我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很明显,她转移话题的水平不怎么样,“为什么要用
又?”
“你……我……好吧”她深吸了口气,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你应该没有注意过,我每天都是跟在你后
面进的教室。换句话说,我每天都会在这附近等你,然后跟着你去学校,之前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就会藏
起来,今天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出来了。每天每天地注视你,自然知道你的精神状态了,经常性的萎靡不
振。”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她好像从一开始就给我设了一个圈套,开学那天摆出的和我相似的姿势,也
仅仅是为了引我进圈套而设置的一个诱饵。
“为什么?”我还是试探性地问了出来。
“没有为什么,只是单纯的心甘情愿!”
她澄澈的眼睛第一次如此执着地看着我,想要躲闪,却发现无论扭到何处都逃不过她的注视。就像一只猫
瞪着一个笼子里的小白鼠,对于小白鼠来说,那双眼睛是无限放大的。
“我不知道你在期盼着什么,不过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我的心是空的,我的眼睛看到的世界也是空的,而
你就在这个世界中。所以无论你多么执着,我想我都看不到,为了不让自己受伤,你也当作看不到我
吧。”
为了拒绝和躲避,我稍微解释了一下真实的自己。我知道她一定明白了,因为她低下了头,咬住了自己的
下嘴唇。
再一次转身大步离去,和她在一起我总是扮演着懦弱又狠心的角色,明明心里有着些许的波动,却死活不
愿意承认。
我在害怕吗?
害怕最后的最后还是一场虚幻的梦,一场空?
尘
荒芜为主题的世界,沙砾为王的过度;
孤单为曲的戏剧,狂风为舞的演台。
漂泊在昏暗的天空下,翻滚在坑洼的泥地中,
怀揣着伟大的梦想,却走向失望的悬崖。
只是一粒微尘,比不起眼更加不起眼,
不停地奔跑,不停摩擦着瘦弱的身躯,
从滚烫的地平线到冰冷的雪山旁,
从单调的土黄色变成苍白的银色。
无法回头,
因为身后是遥远;
无法直视,
因为前方是漫长。
看不到自己的双脚,眼睛已经成为摆设;
闻不到身旁的芳香,鼻梁已经成为装饰;
听不到耳畔的铃音,双耳已经如此枯槁。
给自己一个理由:我只是一粒尘;
给自己一个安慰:我只是一粒尘;
给自己一个目标:我只是一粒尘;
给自己一个回忆:我只是一粒尘;
最后给自己一个结束:我仅仅是一粒尘。
梦中不好的回忆加上早晨和小尘之间不太愉快的对话,让我觉得自己的神经一整天都在疲于奔命,昏昏沉
沉的,甚至连自己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的都记不清。
慵懒地趴在书桌上,静等晚自习的铃声响起,然后再唤醒体内的生物钟,撑过比白天还要无聊的一个半小
时。
不过今天先等来的不是铃声,而是一些惊呼声,一些叫嚣声,还有一些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口哨声。
厌烦地抬起头,刚想呵斥一下身边吵闹的同学,却被眼前的画面惊得呆住了。
贾哲正站在身边的窗户前,手里像变戏法一般拿着好大一捧用软糖做成的玫瑰花,眼睛灼灼地看着同样陷
入呆滞的小尘。这一刻我很想揪住教务处的老师问问,什么时候学校变成了让无聊的人求爱的场所。
“向梦晨,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贾哲真挚地说。
“如果他同意的话我就答应你。”小尘很突兀地指着我说到。
她的举动让我一瞬间就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有好奇的,有嫉妒的,还有和贾哲一样怨恨的。
无论他们是怎样的表情,汇集到我这里都变成了让我愤怒的理由。不是因为小尘荒唐的回答,不是因为身
边的人打扰到了我的清静,也不是因为贾哲那把我当成仇人般的眼神,而是因为他们都在用灿烂的生活嘲
笑我的无趣。
“和我没关系。”
淡漠地说完这句话,我迅速地离开了教室,生怕继续留在那里会因为没有宣泄的对象而被怒火憋炸。
晚自习的铃声终于在我站在楼顶的一刹那响了起来,久违的夜空终于帮我压下了一些火气。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
小尘依旧是不合时宜地出场,暗叹一声,鬼使神差地没有像以前一样选择逃离,“你和贾哲怎么样了?”
“当然是拒绝咯。”
她的满不在乎让我刚刚压下的怒火又有了旺盛起来的苗头,“既然你没有想过答应,为什么还要拿我当挡
箭牌?”
“因为,‘小尘’是你帮我取的名字。”
猛地回过头,努力想要在夜色中看透她的内心,看透她语气忽然变得郑重的原因,“什么意思?”
“唉,你果然不记得了,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吧”她停顿了片刻,大概是在整理自己的记忆,“有一个女
孩,她从生下来就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中度过了原本应该是最开心最幸福的童年时光。
女孩慢慢长大,看着许许多多的孩子被领走,她却依旧在等待。直到十岁的时候,一位老奶奶出现在了她
的面前,只是慈祥地一笑,便把女孩带出了牢笼一般的孤儿院。
老奶奶对女孩非常非常的好,给她买衣服,送她去上学,朝夕相处间,女孩决定放下过去的一切,一心一
意地陪在膝下无子的老人身边。
只是,命运永远都是最调皮的,两年前,当女孩背着书包急匆匆地赶回家时,看到老奶奶静静地趴在餐桌
上,热腾腾的饭菜暗示着就在不久前才刚刚被热过,可这顿晚餐注定只有女孩一个人能品尝到,老奶奶没
有再醒过来。
在火化了老奶奶之后,女孩终于抑制不住心里决堤的悲伤,在一个雨夜冲到了大街上,手里拿着陌生又苦
涩的啤酒一口一口往嘴里灌着,拼命仰着头让眼泪和雨滴混在同一条线上。
正当女孩轻生的想法刚刚萌生,一把天蓝色的小伞出现在了她的天空中,握着伞的人,是一个和她一般大
的俊秀的男孩,他阳光般的微笑温暖了整个世界。”
她停下了自己的叙述,我知道她一定在看着我的表情,我自己也想看到。大概是去年发生的事情冲击实在
大了些,使得更早以前的这些事情悄悄地便被我封印了,今天才得以解开。
慢慢地走到她的身前,歉然地说:“对不起,一直把你当成是陌生人,今天才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情。”
“不,你还是没有想起”她倔强地仰着头,不依不挠地摇着头,“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那个雨夜你在
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后说的话。
你说‘每个人其实都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每天都会滚来滚去、磕磕碰碰。如果太关注别人,就会忽略
到自己前进的方向;如果太关注自己,就会错过一闪而过的那粒最亮的尘埃。也正是因为我们只是一粒尘
埃,所以我们没有资格去轻视任何东西,包括我们自己’。
从那以后,我就喜欢让别人叫我小尘或者尘儿,不仅仅是为了提醒自己,更为了让自己不忘记你。”
尘埃。
我好像是说过这么一段话,一段和我当时的年龄完全不符的话。现在被她重新提起,仿佛是在反过来提醒
着我,只是和那时不同,我已经不在自诩为尘埃,而是热烈地向往着虚无。
“谢谢你还能记得。”
“可是你自己记得吗?我多少知道一些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也犹豫过要不要立刻出现在你身边去安慰你,
结果我发现自己做不到,因为我以前仅仅是轻视自己的生命,而你轻视的,却是整个世界。”
她的眼泪在说话间流了下来,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娆,独一无二。
我的心疼了,沉寂了一年的时间后,再次让我感受到它是跳动的,只不过,在经历了不长不短的停滞后,
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敢轻易承认。
“我记得开学那天,我问‘你也厌倦着这样的生活吗?还是厌烦着整个世界?’,你回答说‘我既不厌倦
也不厌烦,单纯地觉得现在的生活缺少了一些东西罢了’。貌似,你也仅仅是比我强了一点点罢了。”
装作没有看到她的眼泪,固执地维持着已经千疮百孔的脆弱防线。
她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对不起,当时我说谎了,并不是什么‘觉得现在的生活缺少了一些东
西’,而是,我不愿厌倦,有你的世界!”
我也跟着笑了。
是啊,世界就是如此简单。
之所以厌倦,是因为没有注意到你的存在;
现在,你来了;
我也不愿再厌倦,有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