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下起了滂沱大雨,仿佛要将大地凿得千疮百孔。地面上氤氲着薄薄的雾气,轻轻地浮起了她心中淡淡的忧伤。
学校里的人早已散去,她背着书包站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偶尔从树中传来几声鸟鸣。渐渐地,她感到双腿有些乏了,双眼也模糊起来。
当母亲出现在它面前时,她抬起了头,母亲的身上微微有些湿,脸上挂了些许水珠。
她跟着母亲上了一辆车,车似乎是人力拉车,又似乎是人力三轮车。为了防止雨水打进来,车的帽檐垂得很低。前面有车夫驱使车。
当车驶过一条大街的最东端时,车夫向北拐进了一条狭长的通道,两面都是墙。车的尽头是一户人家,家门前只有唯一一条向东的路,车子没有停留的意思,向东继续行驶 。
这路却与刚才的路不同,它是宽阔的柏油公路,路的南边长满了树。北面是另外一户人家,再往东就是一望无际的原野了。两户人家之间也有一条通道,不过这通道并不很长,通道的尽头是一棵参天古树,四周围绕着几棵幼小的树。车在第二户人家的门口停了下来。
她与母亲打着伞,沿着青石板台阶走进大门。进了门才发现,门内的景色与灰暗色的外表迥然不同,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小片花园,给她印象最深的是一丛在雨中怒放的紫红色月季,似紫色的烟雾缥缈于她少女的梦幻一般。
旁边有一方池塘,碧水绿树,涟漪荡漾,野鸭自在。从池塘上方的桥上走过去,便来到了这人家的正厅,客厅里有一张黑色的小方桌,古朴不乏质雅,桌子四周各摆放了一张椅子,也是同样的颜色和风格,与整个屋子相称的恰到好处。在屋子的一旁还有一张茶几,淡绿色的玻璃面子上浮现出几个白底蓝花瓷杯子的影子,茶杯里冒出热腾腾的白雾,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茶香。
她站在屋子里,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这是什么地方,住在这里的一定是个有钱人吧,我来到这里做什么?她的心里充满了问号。
这时从房间里走出两个人,在商量着什么事。不一会儿,其中一个穿着黑蓝色衬衫的人向另外一个人告别,另一个穿西装的男子也微笑着送客。估计这他就是这家的主人了,当他回过头来时,见到了她们,便热情地向她们问好:“你们来了,坐下吧。”
她随着母亲坐在茶几旁边的沙发上,只感觉茶香越来越浓烈。“今晚就住在这儿,房间我已经让淑慧整理好了。”男子一脸的和煦,既不是冷淡淡的,也不是热烘烘的。
她偷偷地打量着他,三四十来岁的样子,高高的个子,脸上寻不着什么皱纹,可以说是非常的潇洒,堪称“皎如玉树临风前”的李宗之。不过他却多了点沉着与安静,能够让心绪烦乱的人感受无限的清凉与舒适。
他用茶夹从茶盘上轻轻夹出两个倒扣的白底蓝花的茶盅,将它们置于茶几上之后,往里面加满泡好的茶,顿时整个世界都是茶的世界了。
她抿了一口茶,然后一小股暖流便流到她的胃里去了,留在她舌尖上的又不是原来的茶香味儿了,而是一种淡淡的苦涩感,她这才觉得,这茶也不好喝得很嘛。
一个高个短发女人手中正托这一个盘子向这里走来,盘子中摆放着水果组拼成了一个心字状。他一边将盘子放到茶几上,一边朝男子笑了笑,男子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她的母亲说了声谢谢,这女子依旧微笑着说不客气,接着便走出了屋子。
……
第二天早晨,天气格外的好,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上都挂满了雨珠,折射着耀眼的阳光,整个院子都是闪耀的。
院子门外,青石台阶下,一辆马车横路而立。“闲了来坐坐。”昨天的高个女人对母亲说,在她旁边站着的是那个英俊的男子。女人走进去之后,男子走到她和母亲面前,没有说话,大概过了几分钟,他默默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母亲。母亲看了他一眼,立即接过纸条,然后他头也不回地从通道向后走了。
母亲打开纸条来看,可此刻最纳闷的要数她了,她斜眯着眼睛,想看看纸条上有些什么。母亲低着头盯着纸条看了半晌,忽然向她冒出一句:“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然后她头也不回地从通道向后走了,留下一脸诧异的她呆在原地。
随后她也追着从通道中跑过去,通道的两侧分别是两户人家的院墙,走至头才发觉在老树的周围,紧挨着两户人家的后面,是大半圈的房子,在外头的人是不易发觉的。她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鸟飞过老树,飞到老树旁边的小树上。
这些房子是用来当作教室的,三尺讲台,整齐的排放着几十张桌子,前后都有黑板,黑板上方悬挂着一幅五星红旗。她往西走到其中一间教室的门口,也许是因为她有召唤力,或者是他们自己走过来的,五六个孩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严肃而略带焦急地对他们说:“帮我找到我妈妈,最好将她手中的纸条拿过来。”
“没问题。”一个高胖乎乎的高个男孩拍着胸脯担保。说着这几个孩子便分散到各个教室里去了。
她和胖墩就近走进旁边的教室,任由胖墩在教室里仔细搜索着,她站在一旁等待着消息传入她的耳朵。这时胖墩向她走来,并示意她蹲下,可是一切都晚了。一个带着银框眼镜的粗壮男子进了教室门,“你们在干什么?”男的一脸的不悦。
“我的文具盒落在教室里了,我们过来找找。”胖男孩抢着说,一脸的憨笑,似乎他早就想好了措辞。
男人听了这话,没有说什么,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又不放心的转过头来,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他们,可终究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她缓缓地走出教室,似乎一刹间,那几个孩子也消失不见了。她有些失望,又有些恼怒,就随手捡起了地上的一颗小石子扔向老树。
令她目瞪口呆的是石子撞到树上后竟反弹到墙上去了,她有些毛骨悚然,疑心这树会不会已修炼成了千年老妖,但好奇心还是驱使她走到树旁,树周围低矮的树原来是些茶树,茶树上满是雨水。老树与平常的树相比较并没有特别之处,粗糙的树皮,粗壮的枝干,深绿色的树叶。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树,感觉树皮是软软的,还富有弹性……
猛然间,她似乎觉悟到什么,沿着通道向外飞快地跑去。跨过了青石台阶,穿过了池塘上的桥,一股茶的清香又窜进了她的鼻子里。
屋内,英俊潇洒的男子和高个短发女子坐在茶几旁,两人喝着茶,男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似和煦的春风,暖人心脾。
忽听得屋后一声巨响,如雷贯耳,穿肠震肺,余音不绝,不久又戛然而止。女子转过头,透过窗子向后看去。“橡胶做的假树就是比不上真树,它该换了。”她对男子说。她站在门外,没有走进去,她偷偷地向屋内望去,却听到了这句话。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茶几上盛放着新茶叶的容器上,诡异的闪着绿光。她又望了望男子,想起了茶叶树。接着她又迅速地跑出了他家,母亲正迎面走来。
“你去哪了?我可找了你半天了。”母亲明显有些焦急,又非常欣喜。
“那你呢?”她不回答,反问道。
母亲回答到:“我去上了个厕所,就在学校后面,也许你不知道”
“他给你的纸条上写的什么?”她依旧不依不饶。
“是他家的新地址,他不久就要搬家了。”
她们两个一同上了马车,她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向外看去,突然,她转过身来向母亲问道:“那树怎么倒了?”
“我也纳闷哪,不过,我们管不着,不是吗?”
说完,她们两个相视而笑。
马拉着车缓缓前行着,大地上什么都没有留下。
2017/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