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与救赎
24年前冬末的一天早上,我正准备去上课,随着门帘的抖动,露出半张蜡黄的脸,目光呆滞,凌乱的灰发愈发突显了她的憔悴和疲惫……
“姑,快进来!”姑姑衣衫不整,一只鞋穿着,另一只拖着,光着脚,怯怯然。
“姑,快坐,喝口热水。”
“不喝,神不让喝。”边说边用手在头上不停地画圈。
“那先吃块饼干。”
“不吃,神不让吃,神不让吃。”依旧重复着画圈的动作,我眼睛湿润,心里隐隐作痛,二姑已经病了几年了。
“叮铃铃……”,听到铃声,我稍作安顿便匆忙去上课。
下课回来,丈夫悄悄告诉我他的西铁城手表不见了。
“姑,您拿手表了吗?”我不假思索地蹦出了一句。
“没拿”
“姑,如果您拿了就给我,您要啥我给您买。”
“我没拿” 还是不停地在头上画圈。
“姑……”没等我说完,二姑从床边站起来,一脚高一脚低地匆匆走了,从此,再没到学校找过我。
我自以为然地认定二姑拿走了丈夫引以自豪的日本西铁城石英表。
半年后,我被调往县城某中学任教,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无意中在床下墙角的一张纸下,发现了那块已经灰尘扑扑、近乎安静的手表……
暮然间,我瞪大了双眼,既而浑身发热,双颊滚烫,心中五味杂陈,充斥着自责与愧疚,悔意与酸涩,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表……我宁愿,时间永远凝滞于门帘抖动的前一秒;我宁愿,那天我们姑侄不曾相见;我甚至宁愿,姑姑那时头脑是不清醒的……然而,我怎敢赌此一把?我难以想象,无法设想,也不敢设想!我知道,我已无力挽回对二姑的伤害,无力挽回对一颗圣洁的心灵的伤害,尽管我是无意的,是源于人类固有的原罪与恶根。
“姑姑,对不起!”
二十几年来,尽管您从未提及,侄女并没有因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免于良心的谴责,也没有因为不曾接受审判而避免内心的惩罚,相反,每次见到您的时候,我都心藏愧疚、无地自容,负罪之感随着岁月的推移与年龄的增长而倍受煎熬,且与日俱增……
“姑姑,对不起!”
“姑姑,请原谅!”
姑姑,我可以把您的沉默当做是对侄女的原谅吗?我可以把您的渐愈和长寿当做是对侄女的救赎吗?
“姑姑,我爱您!”。
不孝侄女201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