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是一名外科医生，在小镇的中心医院上班。因为是本地人，所以经常有同村村民来医院看病都会先找他帮忙，这不，邻居刘大叔几兄弟刚把他们母亲许婆婆送了进来。
小刘是许婆婆看着长大的，又是邻居，所以很熟。许婆婆七十多岁了，有五个儿子，儿子们也都做了爷爷，可谓儿孙满堂，但小刘一直很纳闷，儿子们近些年都盖起了新楼房，惟独许婆婆一个人还住在以前那两间破木房里。
许婆婆是五个儿子轮流抬着进的医院，脸色苍白。看到刘家兄弟几个风风火火的样子，小刘觉得许婆婆可能病重了，于是赶紧让人准备手术，抢救老人。
不过一检查，小刘松了口气。原来，许婆婆是上山采摘一种什么粉沫（据说是一种蕨类植物叶片背面的孢子，可以做药，卖给药材收购商可以挣点小钱，当地农村很多老人都靠这点收入买些油盐酱醋），摔了一跤，只是小腿骨骨折；可是，小刘为了保险起见，又细心地给许婆婆做了心、肺、肝等多项检查，发现都没什么问题。
骨折很快就处理好了，刘大叔走了过来向小刘询问病情。
“没事，大叔，阿婆只是骨折，已经接上了，住几天就好了。”
“可当时脸色苍白，好象不行了呀。”刘大叔有些意外。
“脸色发白是因为痛啊，放心吧，我认真给阿婆做了各项检查，婆婆身体硬朗得狠呢，还活个十几二十年都没什么问题！”
“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啊。”刘大叔低声嘟囔着，然后慢慢地走开了。
过了不久，刘大叔兄弟几个找到小刘，说是要把娘接回家去。小刘很奇怪，怎么刚住进来又要回去？可不管怎么劝，兄弟几个还是坚持把娘又抬回了家。
又过了两天，小刘父亲生日，得回家一趟。买上烟酒糖果，还有许婆婆出院证明、医院结帐单都一并带上，回家时顺便给刘大叔他们，方便去农合报销。
刚到村口，就远远看见一空地上用塑料布搭了一简易灵堂。谁家死了人？还是“伤路”（当地把意外死亡都称为“伤路”，一般不能在家里设灵堂，灵堂都是设在屋外的空地上）。正好同村张大婶经过，一问，是许婆婆死了。
奇怪了，就一小骨折，能要命吗？
这时，张大婶凑了过来，轻声地对小刘说：“我家就住在许婆婆后面，许婆婆整天整夜地喊痛，昨天老大去看了看，我隐隐约约听见他说了句，这么痛，还不知道自己想办法？然后就走了。今天早上我们发现许婆婆是喝农药死的，几个儿子都不愿在自己家中堂设灵堂，许婆婆自己那两间破房子又太小，于是就放在这野外了。”
“痛？不是给开了止痛药了吗？”
“还给药吃？吃好了以后谁养，老大还是老二？儿子四五个，哪个又吃得了半点亏？其实，当初兄弟几个也是以为娘反正不行了，抬去医院做做样子，也想落个好名声，谁知哪个医生竟说阿婆身体还非常好，命长着呢。”张大婶说完，愤愤地走了。
小刘只感到一阵恍惚，蓦然想起了前几天说起许婆婆还可活个十几二十年的时候刘大叔那落寞的表情。
“啪！啪！”小刘猛地狠狠抽了自己嘴巴两下，该死，嘴真贱！真贱……
一滴滴泪水悄然滑落，可那真不是痛出来的。
2015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