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农民
编剧：杨再树
时间 2022年正月底的一天
地点 夜郎谷乡青湖屯村村委会办公楼门前，门前是公路
人物 毛崽——24岁左右，单身佬，青年农民
龙嫂——45岁，女村长
多财老爹——60多岁，老年农民，孤寡老人
[布景：以一幅大型的夜郎谷风景画为大背景。舞台正中设一个疫情防控点，旁边摆放一桌，桌上一边放一捐款箱，一边放一钵花、一个扩音喇叭。
毛崽 （穿一身西装、戴着口罩，提着旅行包上）田土是爹，房屋是娘，没田没房谁把我养？现在形势像一头狼，吃掉我爹，吃掉我娘，害得我没土没地下了岗，背起包包去流浪！趁着正月喝酒吃肉气力壮，到村委会开个农民下岗证，只身一人外面闯！
[龙嫂从办公楼里走出来
毛崽 （见龙嫂，摘掉口罩，大声地） 龙嫂，龙村长！
龙嫂 （吓了一跳，摘下口罩，） 哎呀，我讲是哪个鬼老二嘛，原来是你这猴子崽崽！你来的正好，我还有事和你商量哩！
毛崽 嗨，龙嫂村长，你可要搞清楚，我可不是鬼老二，也不是猴子崽崽，是名正言顺的下岗农民！（故意挺胸敬礼）报告村长，下岗农民杨毛崽前来办理下岗证，好到外面混碗饭吃！请马上办理，因为杨毛崽要马上出去！
龙嫂 说啥？办理农民下岗证？
毛崽 对，办理农民下岗证！有了农民下岗证，在外面人家才会给我一碗饭吃！
龙嫂 别臭美！国家哪兴给农民办理下岗证的？
毛崽 简单，你只要写上——杨毛崽，贵州铜仁青湖屯人，世代农民，失去土失去地，只好下岗，特此证明，然后盖上村委会的章巴巴，就行了。
龙嫂 你这猴子崽崽，想得美！
毛崽 硬是不办？
龙嫂 硬是不办！
毛崽 我说龙嫂，你还算什么父母官？怪不得社会上说农村干部只会喝烧酒、说骚话、办骚事哩！
龙嫂 你今天出门没刷牙？卖土卖地得点钱，就只会吃浑饭、说胡话、唱反调哩！
毛崽 我看你是飞机上哼小曲——调子高哩！我卖土卖地那点钱，（用手从脚往头比划一下）啷个高一点的房子就修不起！我还得靠那点钱养老哩！
龙嫂 补给了你们钱，又让你们吃低保，还给你们规划农村新区，现在要全面振兴乡村经济，又要积极配合国家防控疫情，你还要出去吊儿郎当，二天肠子都怕要悔青！
毛崽 悔青了好啊！我的肚子里青山绿水，那就是环保肚皮了！嘿嘿，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嘛！
龙嫂 哈哈哈，那正好，我们正筹集捐款哩，把你的绿水贡献出来，灌溉田土节省水资源；把你的青山也捐出来，为防控疫情献点爱心！
毛崽 我家背后坡的那片荒山，卖给村里面，我只要一万，你们买不买？
龙嫂 真的？
毛崽 真的！
龙嫂 不后悔？新房子也不打算修了？
毛崽 不后悔！祖坟都挖了，风水也没了，修起，二天生个崽都没得屁眼！
龙嫂 那你的名额让给别人？
毛崽 哪个喜欢哪个要！别闲扯啦，快给我办个农民下岗证！
龙嫂 中国哪个地方有给农民办下岗证的？
毛崽 这么说，你们硬是不肯办喽？那我告诉你，我可是上省城打工，说不定会遇见省长，别怪我在省长面前告你们啊！
龙嫂 你能把省长引到我们村来，我奖给你一万元，将来还给你办理农民退休证，足额拿国家养老金！
毛崽 昨天我还梦见省长哩！省长问我怎么不好好在家修地球，我说我下岗了，他说你下岗了，下岗证呢？我说村长正带着大家防控疫情、振兴乡村，没空办，他讲让她给你办，办了再来打工。
龙嫂 呵呵，原来你是在做梦啊！
毛崽 做梦不好吗？全国人民都在做中国梦，不都是要把梦变成现实吗？难道我的梦就不能变成现实吗？
龙嫂 中国梦，是伟大的复兴梦！你的这个梦，是个人的自私梦！毛崽啊，作为新时代的农村青年，要有时代的眼光，要有对家乡的情怀哟！
毛崽 村长，等我打工挣了钱，二天把清湖承包下来，再买两艘游艇，让咱清湖屯人享清福哩！
龙嫂 等你出去混两年，回来黄花菜都凉了！我问你，你要出去，找准方向了没有？是进厂？搞建筑？卖饮食？还是摆地摊？
毛崽 村长，你门缝缝里看人，把我看扁了！我毛崽出门，不进厂、不高建筑、不卖饮食，也不摆地摊！我要出去学习技术，将来成为清湖屯第一牛人！
龙嫂 学习技术，好啊好啊！你要出去学习什么技术，说来听听！
毛崽 牛奶种植大白菜，六十五块钱一棵，牛不牛？一棵六十五，十棵六百五，一百棵六千五……村长，学得这个技术，我回清湖屯，到我家背后坡那片荒山上，一年种上一万棵白菜，你给算算，我一年能挣多少钱啊？
龙嫂（摸摸毛崽脑门） 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毛崽 村长，话不可乱说的啊！正月间我吃肉喝酒，气力壮实得很，病毒见着我就跑，发烧见着我就逃！你可别乱说我发烧，要是我被拉去隔离，耽搁我出去学技术，你可要赔偿我经济损失的！何况，我还有赚钱的技术要学哩！
龙嫂 好好，咱清湖屯白菜第一牛人，得罪不起，得罪不起！除了牛奶种白菜，你还要学什么呀？
毛崽 村长，说到第二项技术，一怕吓到你，二要批评你！
龙嫂 怎么个吓到我呀？说来听听！
毛崽 嘿，还是先批评你吧！你说咱清湖屯怎么叫做清湖屯呀？
龙嫂 这还用问？三岁小孩都晓得，咱们村有清湖嘛！
毛崽 说到这，我可要批评你们村干部了！清湖利用好了嘛？荒在那里，就那么几只雀雀岸边枝头上叫，就那么几条野鱼在水里头游！可惜那么大一个湖！
龙嫂 要是你来规划，你打算怎么做？
毛崽 还不简单呀，承包出来嘛！
龙嫂 要是承包给你，你打算怎样利用好它？
毛崽 说出来真怕吓到你，我要是承包下来，就利用它来养鳄鱼！
龙嫂 毛崽啊毛崽，你可真敢想！
毛崽 养鳄鱼就是赚大钱呀！一条成年鳄鱼肉要卖几千块，皮都要卖到近万元，你说赚钱不赚钱？等我打工赚了钱，把清湖给承包下来，养它个几百条，你说赚钱不赚钱？
龙嫂 毛崽啊，你可真是白菜牛人、鳄鱼牛人啦！我问你，你用牛奶养白菜，光牛奶的成本是多少？你在清湖养鳄鱼，水质适不适合？一条鳄鱼苗进价多少？幼鳄一天要吃多少肉？一条成鳄一天要吃多少肉？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要得请人，一年你要付给人家工资多少？再说，你有没有分析市场前景？
毛崽 那我这样做不成，那样也做不成，我干脆不学那个技术了！我去省城收废家电，从废家电里提炼黄金，该是一本万利了吧？村长，快给我办理一张下岗农民证，我还要赶车哩！
龙嫂 亏你想得出！没见你这么胡搅蛮缠的！
[多财老爹扛着把锄头上
毛崽（得意的对龙嫂） 看，多财公也办农民下岗证来哩！
龙嫂（忙迎过去扶多财老爹）老爹，走累了，坐坐。有什么事，休息休息再办！
毛崽 多财公，你老人家口罩也没戴都来送我呀？二天我发了财，给你买根钓竿，到青湖边钓鱼，享清福！
多财老爹 你的福我不敢享，我老人家身体棒棒的，还要多享享国家的福哩！你这猴子崽崽，其他都好，就是油口白舌的。
毛崽 嘿，谁叫咱爷俩是老光棍对小光棍哩！
多财老爹 光你个脑壳！我可是来捐款的。
毛崽 咦嘿，你捐了出来，二天养老还够啊！今后你我没田没土没饭吃，谁给你我捐款呀？
多财老爹（站起来，欲敲毛崽脑壳）你这猴子崽崽，真是掉进灰堆里的汤圆——糊涂蛋！
龙嫂 还是老透了的丝瓜——满肚子私哩！
毛崽 嗨，你不给我办农民下岗证，还拐弯子骂我，别怪我到了省城告你们强征农民田土啊！
多财老爹 毛崽啦，做人要讲良心！征了田土，补了钱，安排吃低保和困难补助金，每家修房又补助两万，还对不住咱们？
毛崽 那点钱哪够修房？我二天还要找婆娘，婆娘又要生崽崽，一屋老小住得到？不像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啊！还捐款哩！
多财老爹（激动地）捐款咋啦？国家遭受疫情需要大量的财力物力，莫非你当铁公鸡一毛不拔？好，我问你，那年下雪，你不在家，房梁都冻压断了，是谁出钱给你修好的？是政府出钱帮你修的啊！你不知报恩，还讲浑浑话，还是不是人哪！
毛崽（摸摸后脑勺） 我、我，总得留条后路吧！我只剩得背后坡那片荒山啦，二天吃哪样嘛！
龙嫂 二天只怕你背后坡那片荒山也没有啦！
毛崽 那片荒山你们也要占？
龙嫂（故意叹口气） 唉，农村新区就规划在你家背后坡那片荒山上，看你二天啷个搞？
毛崽（包包不由自主地掉下，一屁股坐包包上，嚎啕大哭起来）我二天啷个搞？还要不要我活哦？
多财老爹 没出息的家伙！修好房子让你住，身在福中不知福哪！（从身上摸出一个布帕帕，对龙嫂）村长，这是征地补给我的钱，眼下政府抗击疫情，要的是财力物力，反正我一把老骨头，一日三餐吃不了多少，这些钱总不能带进黄土里去吧！我想把它派上用场，为国家抗击疫情尽一份心意……
龙嫂（很激动的）老爹，太感谢你啦！可你今后三病两痛要用钱哩！
多财老爹（笑呵呵的）二天，在新区政府还要帮我们修建老人福利院哩！
龙嫂（拉着老爹的手，感慨良深的） 多财老爹，我为我们村有你这样人感到自豪，为我们乡有你这样的老人感到自豪，为我们贵州有你这样的老人感到自豪，为我们中国有你这样的老人感到自豪！
毛崽（有些想不通的）多财公，你真的全捐？
多财老爹 毛崽啊，我们雪灾、旱灾的时候，得到国家的帮助，现在国家抗击疫情，我们也应该尽一份力哪！
毛崽 我、我、我……唉！（双手抱头蹲下去）
龙嫂（对毛崽） 我说你这样子，还想去见省长？愁怕钱撒不倒铁路上去！你家背后坡那荒山，规划成农村新区，大家住在一起，一点不比城头人差！新区要办厂，清湖周围要建大棚，解决就业问题，家门口就可以打工！何况，征地又不是强占，也要补钱的，我给你算了算，补下来又有五六万元，加上你前面补给你的，修建放房屋绰绰有余了！二天高速公路也要从咱青湖屯过，坐客车比火车还快哩！
毛崽（慢慢站起来） 真的？
[远远的传来腰鼓的声音
龙嫂 千真万确！（看看手表）哦，腰鼓队的要来了，捐款活动也快开始了！多财老爹，给乡亲们讲讲话怎样？
多财老爹（摆摆手）讲不来，讲不来哩！
毛崽（大声的）好！
多财老爹 你吼什么？
毛崽 我下定决心！
多财老爹 决心什么？
毛崽 我不走了，我把我的几百元车费钱全捐献出来！
龙嫂 不见省长啦？
毛崽 想见也见不着了！
龙嫂 不办下岗农民证啦？
毛崽 我还没有下岗。
龙嫂 好！这才像个新时代的农民哪！
毛崽（有点不好意思地）不过，村长，我想求你一件事！
龙嫂 啥事？
毛崽 问问四邻八寨的乡亲，（拿过喇叭喊）哪家还有没有没嫁出去的闺女，给我撮合撮合，怎样？
多财老爹 你这猴子崽崽，鬼心眼还多哩！
毛崽 谁叫我面前站着的是多财老爹哩！
龙嫂、多财老爹 哈哈哈哈哈……
[幕落
通讯地址 贵州铜仁万山区高楼坪民族中学
邮 编 554200
联系电话 18785631579
作者简介
杨再树，侗族，1967年8月生，贵州铜仁万山人。1989年毕业于铜仁师范专科学校。现任教于贵州铜仁万山区高楼坪民族中学，高级教师，共产党员，贵州省戏剧家协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首批省级乡村名师工作室主持人，贵州铜仁万山区作家协会主席，贵州省铜仁万山区首批区管专家。著有小说《面团人》，侗族歌舞剧《丹砂恋》，长诗《春哥与红羊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