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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城市边缘

    类别:散文 作者:爱在离别 给他发短信 日期:2015/4/16 12:35:17 网友阅读:711次 网友推荐:1次  字号:   

    我忽然意识到我所居住的 m城是一株秋后的大葱,裆芯透着生机,而叶蔓枯萎腐烂。这不,刚刚步行半小

    时,眼睛里的繁荣就没了踪影。或许是一种幸运?我供职的单位就在m城的叶蔓上,它像一只趴在叶蔓上的

    瓢虫,很扎眼,似乎成了这一带的地标。

      我看惯了这里的景象。充斥着污秽色彩的洗头房;烟雾缭绕的彩票站;幽深灰暗的黑网吧;从不闭眼的

    小酒馆;整夜失眠的歌舞厅。酗酒、赌博、殴斗、淫乱时常发生在我的身边。匪气横生的市井就像龌龊女

    人的裤头,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透过窗户,我几乎天天能看到劳务市场等活的劳工。他们操着不同的口音,个顶个古怪的表情,把下

    巴顶在锹把上,见不到雇主来,他们就说上几句麻酥酥的话来兴奋神经;一旦雇主来了,就像饿狼见到了

    野猪蜂拥而上,毫不客气。他们并不吝惜用苦力换来的钱,到了晚上,大都把钱送到了小酒馆。

      在这群劳工中间,竟然有我的一位兄弟。我称他小魏,确切地说,他已经不是小魏了。称小魏是二十

    年以前的事,如今他早已是老魏了,当年,我们在同在一个知青点务农。

      那日黄昏,他居然认出我来。他把我的手握得生疼。身边那个孩子像个小兽尾随在他身旁,眼睛里闪

    着怯生生的光,不停地把流出的鼻涕涂抹到脸蛋上。老魏对我说,他三十五岁才结婚,生了这么个崽子。

    他说他的孩子叫魏小,魏小的妈两年前就死了。说这话时,我见不到他一丁点的悲伤。他开始挖苦我了,

    说我发迹了,不肯认得他这个下等的盲流。咳,老魏,你错怪了一颗并不刚硬的心!借着黄昏的光芒我开

    始仔细打量他,两只圆溜溜的豆眼布满了血丝,长长的胡子像一撮乱草,嘴唇的一侧往里翻,另一侧往外

    努,像随意抛在乱草上的一支红辣椒,似乎随时都能冒出几句火辣辣的话来。除了他那张扑克牌一样的方

    脸,哪里还能看到原先的样子呢?面对这位年少时的兄弟,我遭遇了表达上的困难。他说要请我喝酒,喝

    酒兴许是他的表达。

      我是这个黑夜的幽灵,释放了灵感后,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关闭了电脑,穿上了背心,风一样

    溜进了小酒馆。那一幕:老魏揪着一个女人的头发,嘴里不停的骂着。见我来了,老魏一脸吃惊的样子,

    立刻停口住手。撇下一句轻轻松松的话,别见怪,我是跟她闹着玩儿的。我看到了满地是碗的尸体、杯的

    尸体、酒的尸体,那个魏小的哭嚎像铁勺划着玻璃,刺耳钻心,这哪里是闹着玩儿呢?他的酒友挤弄着眼

    睛,对我说,没事、没事,她是他的那个。我知道他说的大概是姘头。我看到那个女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

    气,一双吊眼闪着怨恨的光,薄如蝉翼的白色纱裙里透着黑色的三角裤头。

      老魏扯过那女人,说要带她进里屋把话说开,回头再陪我喝酒。我不明白,这也许是他们化解怨恨常

    用的方法?见他的酒友没有反对,我也不好阻拦,于是点燃了一支烟吸了起来。已经是第三支烟了,仍不

    见他们出来。我恐惧话不投机,老魏失控的指头掐住那女人的脖子。于是推开了里屋的房门。

      老魏略带尴尬的表情,下意识地递给我一支香烟。那女人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敞开的衣襟后面,晃

    荡着肥大的乳房,见她慌乱地扯下了搭在幔竿上的纱裙,本能地遮在了身体最私密的地方。

      我闻到了一股幽微的腥味,那是汗液和精液混合气味。这个现场告诉我,他们刚刚结束了一次疯狂的

    交媾。难以置信,方才他们把怨恨发泄到了极致,现在又把狂欢演绎到了巅峰。我明白了,是性!这个原

    始的怪物把他们暂时绑到了一起。这种近似于不加隐蔽的交媾,那个不幸的孩子魏小也许不止一次目睹

    过。

      小酒馆终于恢复了宁静,那位打更老人弯曲的身子是一个问号,那支水龙头下面的水滴是一串没有休

    止的省略号。明天这个小酒馆还要讲述什么样的故事,谁知道呢?

      我失眠了,这夜失眠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我可以就着失眠回放形形色色的生命影像,我想到了那个女

    人。在这座城市的边缘我看到过许许多多类似于那个女人的女人。他们大多都有着不幸的遭遇。或者死了

    丈夫,或者丈夫是个赌徒酒鬼,或者生活在丈夫的拳脚之下。于是开始游戏生命,依附一个或几个男人,

    用堕落声讨生命的不幸;用堕落报复丈夫的残忍;用堕落填补精神的空寥。她们时常出没于小酒馆、发廊、

    网吧、歌舞厅等一些污秽的场所,也经常拿着用身体换来的小钱聚到麻将桌前,搓着麻将,口里没完没了

    地谈着与性有关的事,浪声浪气地耗费着生命。严格的说,她们不是姘头,也不是二奶,是活动在城市边

    缘的下等妓女。

      我见过一位有钱人的二奶,她开着昂贵的车子,穿着凸显乳房的时装,性感、富丽。说起话来有点

    嗲,助词的后面常常加个耶字,叫人听起来浑身不自在。在她俏丽的脸上,张扬着得志的神气。而她们则

    不是。

      我到底还是离开了m城。这座城市边缘的景象也长久地脱离了我的视线,这对我来说兴许是一种憾

    事。难得的休假,我的双脚频繁地敲打着旧室的地板,透着窗户重复着三年前的张望。张望是失望的,因

    为我再也没能捕捉到老魏的身影。

      黑网吧前。我看到五个孩子闲云野鹤般钻进了室内,我看清了,那个叼着烟的定是魏小,虽然他的个

    子长高了许多。我尾随其后,扒着门缝偷窥。显示器上淫秽的画面与打杀的画面交替着,魏小把手伸进了

    一位女孩的裤裆。身为人父,我的心头掠过一丝少有的酸楚和凄凉。

      我推开门,重重地拍了魏小的肩膀。他先是一惊,脱口骂道,妈那个x的,谁!他似乎认出了我,没有

    继续骂下去。眼前的魏小再也不是那个见人怯生生的魏小,嬉皮笑脸的,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从他嘴里

    我得知,两年前他的父亲老魏喝醉了酒,露宿荒野冻死了。说到父亲的时候,他依然是嬉皮笑脸。这个十

    六岁的小兽,确实变成了没有情感的动物。我从衣袋里掏出了200元钱给他。他先是把钱举过了头顶,随

    即双手合十,跪下,不停地给我磕头,那动作像是喇嘛在跪拜大佛,把我的心弄得毛瘆瘆的。我注意到,

    他身边的那位女孩的下腹微隆,很有可能是在疯狂的交媾中制造了无辜的生命。

      我能做些什么?无力。这座城市的边缘是一片毒癣,那些黑网吧、按摩房、发廊、小酒馆、歌舞厅就

    是滋养毒癣的温床,而那些堕落的老少,便是毒癣上的病灶。我不敢否认,滋养毒癣的温床迟早有一天会

    得到净化,然而那些因为种种不幸而衍生出来的霉烂灵魂由谁来拯救呢?谁来担忧那些孩子的命运,左右

    他们的成长呢?

      老魏和他的工友,魏小和他的劣伴,还有那些萍踪浪迹的女人,他们是一群生活在底层的生命,生命

    是宝贵的,然而在他们生命的故事里却写着苦难,写着不幸;写着麻木,写着堕落。我深深爱着这些生

    命。我的眼泪滴在了电脑桌上,我看懂了自己的眼泪,这种眼泪叫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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