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一天傍晚,闲着游荡,来到了以前居住过的一个小区。大门口的书报亭玻璃窗内什么书也没挂,老远就能看到亭子里面的情况,亭子里的空地上堆起了老高的西瓜,瓜皮已失去水灵灵的光泽,瓜蒂也干巴巴的,像失去营养的小孩的辫子,一根根的翘着。已是深秋,怎么还有这么多西瓜没卖出去?里面有两三个人,也像西瓜一样无精打采,有蹲有站。一位瘦高的中年人看着面熟,他不是老家的顺才叔吗?他不是给修路老板开挖掘机的吗?怎么卖起了西瓜?我不好说话,把便帽套头上,他也看不见我,就没理他,溜进了小区。
小区前面还是原来老样,一排排楼房矗立在原地,只是便道的五角花砖好多都破碎了,有的翘了起来,像破损的坑坑洼洼的蜂巢。顺着中间的水泥大路向后走,来到了小区北边。这里紧挨着河堤,原来是一个椭圆的池塘,上面横卧着曲折的小桥,每当夏季来临,池塘里一片碧绿,圆圆的荷叶上面托起洁白的荷花,蝴蝶轻轻的落在花蕊上,忽闪着美丽的翅膀,轻风抚过水面,荷花随风摇曳,我简直感觉到有个花仙子要出来了。如今却挖了一个很大很深的土坑,里面还有几台机器像甲虫一样不停的忙碌着,有挖土的、有往坑边沿推土的。我像走进了迷宫,走着走着,来到了一个南北走向的菜市场,许多摊主左右手交叉着,捧在大肚子前,有用喇叭喊着“白菜、白菜,八毛一斤。”有一个卖青菜的,很实诚,总是在给别人称够的菜堆上再放上一根长长的青菜。
我顺着市场往北走,感觉有点闷热,衬衣领子上汗津津的,还荡了许多土,领边、领角儿上一道道的黑印儿。我走到一家店铺前,店主是一个黑胖的中年人,看着像父亲一样亲切,“叔,借点儿洗衣粉”我向他说道。那人顺手掂了一袋洗衣粉,抓了一把放到一个搪瓷洗脸盆里,把脸盆递给我。我把衬衣剥下来放到脸盆里,握住盆沿,看到店铺前左侧正好有一台压井,我压了几下,接了点水,蹲下来开始洗衣服。我把衬衣领左右对搓,我总认为这样洗衣粉既快又不伤手(妻子却不这样洗,她总是把衣领放到手掌边上,用厚手掌对搓)。
衬衣洗完了。我刚站起来,忽然刮起了一阵冷风,人民惊慌失措,四散奔逃,顿时,市场里一片混乱,一瞬间,人民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四周一片静寂,只剩我和大叔了。大叔说:“快跟我走,妖精来了”。我很害怕,就赶快把洗净的衬衣套往身上,边跑边挽袖子。
我们往店铺里面走,店铺后面是个小院,我和大叔往里面跑着。不知什么时候,小区前卖西瓜的几个人也进来了。我边跑边问:“啥妖精?”
“是个有粗又大的蟒蛇,会腾云驾雾”顺才叔随口回答道。
咦,小院后边还有小院,我们像进了迷宫,一连过了三道门。每进一道院子,就赶紧关上院门,挂上门鼻儿,落上锁。情势越来越危急,看来妖精是冲我们这儿来了,门锁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一阵冷风吹来,门又都自动开了。一团黄雾里面裹着黑烟笼罩过来,“快捏紧鼻子,别吸烟气,别看它”大叔惊呼到。
我捏住鼻子,闭着眼睛,不敢睁眼看,都快晕过去了,不由得吸了一丝烟雾,有点硫磺熏过的腥臭味。我想,我没听大叔的劝告,我要完了,肯定被妖精吃了。
过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了。我慢慢睁开眼,周围什么人也没有,四周散落了几块蟒蛇皮肉,带着大团的圆花纹,蟒蛇死了。你只要不沾它的气,妖精就不存在了。我如释重负,不知不觉来到了大街上,前面是条河,河两边是用石头砌得整齐的堤岸,一座桥横跨上面。黑胖大叔、顺才叔他们几个都在桥上停了下来,看来很高兴,一个坐着拉起了二胡,一个跟着节奏在跳舞,腰骻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的扭动,觉得既别扭又生动。河道左边是一条上坡的铁路,一列蒸汽火车冒着白烟,在铁轨上吃力的爬着。车轮和铁轨互相倾轧,发出“刺刺啦啦”的响声,每节车厢都窜出一团团的火光。火车头边上站着一个司机,像是王强,后边的车厢外沿也挂着个人,是胖墩墩的老忠叔。“火车快爆炸了,快跳车啊!”,老忠叔一边对王强喊着,一边跳下了列出,朝河边的草丛里躲去。王强也飞快地跳了下来。列出炸开了花,一节一节的炸响,像放鞭炮一样。王强朝我跑了过来,嘿嘿的笑着说:“管他呢,反正是日本鬼子的火车,就是让它炸了。”
真好!我暗自庆幸。这时我感到桥上又刮来一阵风,人们又担心是妖精来了,赶快捂紧口鼻,四散奔逃。我不由得双手也捂住了口鼻,连眼睛都遮住了,不敢动弹,不过感觉这风没有多冷。我好奇的叉开手指,眯着眼,斜着脸朝桥头看。一群乡亲簇拥着一位姑娘,她上身穿着紧紧的浅粉红色衬衣,下身套着黑色的百褶裙,裙子下摆上有一只只蝴蝶连成的一条明亮的彩线,粉红的圆脸,尖细的下磕,眼睛大大的,闪动着天真的灵光。她每迈一步,就像是一只美丽的蝴蝶在跳舞,我被她深深的吸引了。我好像认识她,在哪儿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她边走边四处张望,我亲爱的姑娘,你是否是在寻我啊。
簇拥她的人群中,有我的二嫂,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有人说她给她表弟写过信,说她们谈恋爱,姑娘不承认,急着跳河。”愚昧的人们为什么还送她跳河呢?人们还有说有笑,像是去完成一件很光彩有意义的事情。我急了,猛然想起来了,她不是我上初中时,参加一次作文比赛时遇到的姑娘吗?那是一九九零的三月份,我去县城参加作文竞赛,我写的作文并不好,只是按照老师的吩咐写的应景的文章,平平淡淡的,波澜不惊。结果却得了个二等奖,姑娘也参加了比赛,她读了我的作文,觉得我写的好,给我写了一封信,说她很喜欢我,让我喜欢她。我感觉她像春天的蓓蕾一样在我的眼前闪烁着,可我像榆木疙瘩一样,冷冷的没有给人家回信,其实我也多想爱她啊!
不能再错过了,我大声嚷:“她没给她表弟写信,是给我写的,她爱的人是我!我写个材料证明一下”。我就急着拿笔写,可钢笔怎么也不听我的使唤,写的字歪歪扭扭,比我写作文时还难受。干脆不写了,我跑了过去,从人丛中找她。我看到一个穿粉红上衣的姑娘,一把楼住了她。“哈哈,这是她妹妹,她在后边呢。”二嫂笑着说。我松开了被我搂得局促不安、羞红满面的妹妹,往后边寻找我深爱的姑娘。诶,姑娘怎么变了模样,她脸上擦了一层粉,白白的,没有光芒。不管怎样,我要拯救她。我上前一把把她搂住,嘴唇在她脸上紧擦,用热吻唤醒她,她比我低一些,柔弱的依在我怀里,任我拥抱。
顺才叔在一旁挑逗着说:“搂紧了,别吸气,一吸气就什么都没了。”我就憋着气,不敢失去她,憋得实在受不了了,不得不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