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祖母
林一鸣 （福州台江区）
一九七三年七月二十五日十七时零五分，祖母疲惫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享年七十周岁。祖母没有等到她唯一的女儿——我的姑姑回来，便匆匆离开了人间，我悲痛得失声大哭。婆婆啊，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你为什么就听不得我解释一句，你为什么就容不得我忏悔一次，你为什么就等不得我报答一下，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孤零零的我一个，留下无尽的悔恨……
祖母一生任劳任怨，受尽了委屈。祖母育有两个儿女，在怀着我姑姑的时候,祖父英年病逝，祖母不幸早早地孀居了。生活的突然打击没有压垮祖母，寡母拉扯两个年幼儿女成长的艰辛历程令世人扼腕叹息。
我仿佛觉得祖母那慈爱的声音从我遥远的童年时代传来：“以后我死了，把钱都给你。”难忘啊，小时候有次祖母带我上街，我突然在人群中看不到祖母，害怕得大哭，祖母慈祥的面容马上出现在我面前。难忘啊，祖母把她省吃俭用余下的三百元钱给我，我用一百二十元买了块手表，而当时的三百元钱又何止现在的三千元钱。难忘啊，祖母平时有好东西常常舍不得吃，总要留给我吃。每当我坐在书桌前，我的背后经常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就知道祖母来了，并且是给我送吃的。
我悔啊，捶胸顿足的悔，我不懂得好好报答婆婆，我有太多太多对不起婆婆的地方。
祖母逝世今年已整四十年，时至今日，每当我忆起这些往事，依然痛哭失声，泪流满面。“祖母至少现在没有忧伤，没有痛苦”，我只好用这句话来宽慰自己，以免自己频受痛苦的折磨，而这种折磨现在对我来说有可能是致命的。逝者长已矣，生者要节哀。真的是这样啊，因为折磨自己并不会给逝者有任何好处。
我将何以报答祖母的恩情？今生我是无法做到了，那就等待来生吧。我又一次用话来宽慰自己。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唐朝 白居易诗）
祖母是助我天天向上的阶梯，祖母是载我驰向希望彼岸的船，她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换来儿孙的幸福。我唯有三柱香高擎，仰面繁星满天，清歌一曲和泪唱：亲爱的婆婆，我将永远铬记您的深情厚意，愿婆婆的灵魂安息；亲爱的婆婆，您等着吧，有朝一日我会追随您，陪伴你左右，照顾你，让你永远不孤单，永远不委屈，永远不痛苦，永远舒适，永远幸福。
既然会死，为什么要生？既然生了，为什么要死？也许这天地的轮回，人间才有了生气。生与死，既对立，又依存；既矛盾，又统一，由此推动社会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
既然会死，为什么要生，为什么要生下我一个，浑浑噩噩的我一个？
二0一三年六月一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