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的花开
第一幕 第一场
曹老汉家堂屋
(得儿正搓洗衣物,得儿的父亲曹老汉拿笔算账,母亲刘氏缝衣服,祖母曹寡妇编鸡笼,妹妹婷儿,弟弟二娃在掰玉米粒儿上,陈四儿和3打手们随后上)
曹老汉:(翻开搓得泛黄的草纸本子,半截得儿的毛笔沾了点干的墨汁,用舌头一打湿)这陈扒皮却是逼得愈发紧了,这个月可不知怎的熬过去啊。
曹刘氏:昨儿我从地里拜了大背篓的玉米回来,累的喘不上气。看见陈扒皮正站在老张家院子里抽大烟。我心里慌得很,估摸着是生了什么事,这估计是收租来了,我不敢看几步跑回来了。
曹老汉:你是该看看的。(说完这话又深深沉默了下去,几大个土烟的烟圈升起来,盘旋着盘旋着,在屋子里出不去。)
刘氏:我能看什么,要是不小心被瞥见了,直接被想起上个月的拖到现在还没交,我们可不死!
曹老汉:不晓得什么时候,这妖怪会上门来啊。
曹寡妇:陈扒皮,陈扒皮,陈扒皮。。。。。。
婷儿:娘,我饿。
曹刘氏:(一个巴掌拍过来,高高的瘦瘦的颧骨上露出愠色)小妮子,不是才吃过吗?(说完又转过头来朝向曹老汉)唉,六月的旱,干的要紧,人都要活不下去了,牲畜都怀不上仔仔,粮食都没剩下什么,拿什么去交哟,哎哟,我的亲娘喂,这是活不下去了。
曹老汉:头个月,要不是得儿去请陈家少爷去跟陈扒皮求情,这一关估计就和老杨家差不多了,我看他家唯一的老牛都卖了。那牲畜可是庄稼人的命啊,卖啥也不能卖了它啊。
刘氏:那是陈家少爷心肠好,读过书,不像他父亲简直就是,鬼。
曹寡妇:陈扒皮,陈扒皮,陈扒皮。。。。。。
曹老汉:好什么好,只是脑袋没开窍,翅膀没长硬,长大后指不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少爷地主什么的,都不是东西,拿我们不当人当畜生。
得儿:爹。。。。。。
曹老汉:你啊,也给我老实点,少和人家少爷来往,免得被人家说闲话,女孩子家家的,名声坏了。不好。被人家瞧不起说成高攀,更是丢脸面的事。况且陈扒皮那老家伙!(曹老汉突然不说话了,眼睛不动的落在祖母身上)
得儿:少爷读过书的。
曹老汉:读来有屁用!能吃饱饭?能养好猪狗鸡鸭?会发善心不让你交粮食交租?读书的都是狗屁,还以为自己有多高级,还不是我们这些穷苦人的血汗供的,有哪里是他自己的钱?
曹寡妇:陈扒皮,陈扒皮,陈扒皮。。。。。。
刘氏:别说了,快算出来吧。还半个秀才呢,当初就是看中了你这个学问才嫁你,算个账都磨磨唧唧的。
曹老汉:闭嘴!狗屁都不知道臭不臭的女人只晓得多嘴。我只是算的精细些。累到现在不晓得够不够交租,一厘一毫都是马虎不得的。
曹刘氏:哟,场面话还抹的不错。
曹老汉:依着上个月的标准,只差上小部分就够了。他妈的,怎么就是凑不够呢?!
(老汉正仰起头干嚎着,脸上都是算账时留下的墨水痕迹,一个很吊儿郎当的走狗模样的家伙大劲掀门)
陈四儿:哎哟喂,曹老汉儿,您今儿个是去私塾了,打扮得一副满肚子墨水儿样儿?
曹老汉:(呆在那里,然后慢慢地神色黯淡下来,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你,有什么事儿吗?
陈四儿:哎哟,说的像不知情的小媳妇儿似的,嗯(伸出手来上下令人厌恶的抖了抖)
曹老汉:(慢慢放下笔)多少?
陈四儿:涨了!嘿嘿,最近要打仗了,前线要啥赞助什么的,老爷逼着要多收,可别怪我们啊。十个银元。一个,都不能少哟。
刘氏:什么!?(放在膝盖上的衣服框子嗖的一声掉到地上)10个,这是要吃人嘛?怎么拿得出来?!
曹老汉:(眼睛瞬间瞪的老大,一脸悲愤绝望)你们,前线管我们屁事,这种罪过为什么要我们来背?
陈四儿:这个,曹老汉,就说你交不交吧,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啊。我的人都还在院子里等着呢,别因为你耽误了我兄弟的事。
(沉默和压抑控制着这间古板即将摧枯拉朽的老屋,陈四儿脸色阴云渐起)
陈四儿:我说,曹老头儿,你家是便宜占多了脖颈儿硬了?头个月末就死乞白赖的求着我们少爷硬是活生生退后一个月,你没看见因为你走这歪门邪道,咱们老爷处境好艰难,那些个刁民天天喊冤抱怨说是咱老爷处事不平,可心费了我们兄弟好大的力气才压下去。你这走后门的主,难道还想得寸进尺?
曹老汉:是是是。(语气变得和软)突然涨了,东家也没通知,我也没准备齐呢,这一时半会儿哪里凑得齐活啊。
陈四儿:这事儿难道也归我管?
曹老汉:(抓起陈四儿那趾高气昂的手)四儿,咱们也这么多年交情了,和老爷说说可成?
陈四儿:哟,几个银元还拖拖拉拉?
曹老汉:你就行行好吧,这年干着呢,牲畜都活得难受,更别说人了。我若是凑齐了,立马给您送去,绝对不拖。
陈四儿:不是我心黑,上头特地交代了这回你家的连着两个月的租金都得,嗯哼(做出要钱的样子),不然,你我都要被,嗯哼(又做出砍头抹脖子的样子)
刘氏:(神色突然紧张了,眉头攒成一坨)这可如何是好!你看我家这状况,老人孩子都要没吃的了,饿的一个两个瘦不拉几的连干活的力气也没有了,那里还抠得出钱啊。(说完搂着婷儿断断续续地啜泣起来)
陈四儿:哼,关我鸟事儿。喂,老汉,先快拿来,差多少我们再说。你昨儿看到老杨子家没,诶哟喂,那叫一个惨,交一头牛就可以轻松解决的事儿硬是死活不干抱着牛圈死去活来地哭得像亲娘死了似的。结果,后腿儿被兄弟们打断了还死活不干,最后惊动了老爷才。唉,指不定现在还在床上呻吟呢那样子,一脚都踩进鬼门关的感觉。你说,好好听话交租,准时点儿,对自己好点儿,干嘛那么不要命的犯蠢犯贱呢?(狠狠揪起曹老汉的脏兮兮的领子,轻轻地拍了拍灰)
曹老汉:(神色惊恐)嗯,对,这是老杨太犯蠢犯贱,对,对。。。。。。我先回房拿钱,您先等等。(说完脚步迟缓而又急速的向内屋进去)
陈四儿:(两只手搭在腰间一副神气模样地在厅子里转了转,转到了得儿面前)得儿,你可是要交大运了。
得儿:(一惊,缓缓地抬气头)什么?
陈四儿:嘿嘿做女人就是好,想飞黄腾达,找个好点的男人不就解决了。唉,可惜一朵鲜花啊。
得儿:你说清楚一点,什么飞黄腾达,你究竟想表达个什么。
得儿内心独白:这个小流氓,必是有什么坏主意,这话说的古怪,古怪。
陈四儿:(露出一脸恭敬的神色)您就等着看吧,真是天上掉馅饼儿了,呵呵,呵呵。
曹老汉:(拿出一张发黄的皱巴巴的手帕)10个银元真是拿不出,家里现在只有4个。
陈四儿:我的那个亲娘,你这是想害死我们兄弟几个啊。才四个,杨子那头牛可是卖了20个银元呢。老汉,你家到底搞什么名堂?
曹老汉:老杨家地虽不好,但是山坳里有块水草鲜美的田,牛自然养得壮实。可我家分到的田地果真不肥,也没什么增进的附属,这10个银元真心拿不出了。(露出一脸焦灼,哀求,乞求可怜的模样)
陈四儿内心独白:中了,要拿不出来才好呢,要是真拿出来了,老爷交代的事儿反而不好办了。
陈四儿:拿不出来?!
曹刘氏:四爷,您去跟老爷说说吧,求求情可成?
陈四儿:哎哟喂,说的可心轻巧了,你以为我是菩萨呢?交不出来,交不出来就学乖一点,看着人家老杨咋办的,你们就咋办。
曹老汉:我家没牲畜。我家没特产。我家徒四壁。
陈四儿:哟哟,真是没开窍啊。(说着朝着得儿使劲努了努嘴)那个不是?
曹老汉:(当时没明白其中的奥秘半天缓过神来)什么 !?不行,这个绝对不行!那是我的孩子,老爷怎么可以这样要求!
陈四儿:切,死到临头了还嘴硬骨头硬,你硬的到什么时候?!
曹老汉:你们这群鬼,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是绝对不会把女儿卖给你们当丫鬟的!
陈四儿:丫鬟?大哥,哎呀,你是交好运了,什么丫鬟啊,是当姨太太!
曹老汉:什么!?给谁?给陈扒皮!?
陈四儿:嗯啊,不晓得你这老小子是交了什么好运,老爷看上你家得儿了这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啊。你说要是死之前,还能得到几天清福享受,却也不枉你这生了个灵气儿的女儿。
曹老汉:那个老家伙怎么干得出来这种勾当,简直不要脸,已经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可以这样能够糟践人家女儿啊!(说着古铜色的老脸揪成一团,浑浊的老泪欲喷未喷)
陈四儿:我直接跟你说吧,这钱你只铁定拿不出来了的,乖乖让你女儿跟了我们回去,我也就不再难为你了。
曹老汉;(突然站起来想明白了什么,死死抓住陈四儿的衣襟)你告诉我,怎么突然要交10个银元,怎么交得出10个银元,老杨那条瘦得快死的老牛怎么可能卖的了20个银元?!
陈四儿:(低下头露出一脸奸笑,轻轻松开了老汉的手)总算是看明白了?唉,免得我编的瞎费劲,这些都是为了让你乖乖的交出女儿。但是,看明白了又怎样。老爷就是看上你家得儿了,反正今天这女儿你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卖。我跟你说,要是不听话,全家遭罪!
得儿:(脸气得发白,双手上还沾着水,嗖的站起来)我不,我不,我不!
得儿内心独白:天啊!天啊!这算是什么不要脸的事,这算是什么不要脸的事,我凭什么遇到了这种可怕的事!?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情愿去死,我情愿去死,这种肮脏的事,肮脏至极的事。陈扒皮,那个少爷的和蔼可亲的父亲,地下竟然是这样一副淫邪的嘴脸,天呢,天呢!他竟让看上我了,我才多大,他有多老?!我情愿去死,我情愿去死,我情愿去死!
刘氏:陈扒皮怎么可以这样不要脸,人家好端端的女儿,他一个糟老头子,我不会让女儿去遭这份苦的!他想要得儿,除非我家人死绝了!不然,就让他绝了这念头!
陈四儿:切,越穷啊,这骨头就越贱。难道不晓得自个儿有几斤几两重?我看你们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被家里人的阵势惊了一下,说着朝门外一喊)兄弟们,来,干起!
(说时迟那时快,家里闯进来几个镇里特别让人避之不及的地痞流氓,得儿看着连忙护住祖母和弟弟妹妹)
陈四儿:给我砸!你们不是骨头硬吗?我今天倒要看看,应到什么程度,嗯!
(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桌凳椅子掀得老高,摔死在地上,洗衣服的缺口的盆被打翻在地,水流的到处都是,妹妹吓得大声哭了起来。一时间,打砸声,哭泣声,吵闹声,混作一团。)
曹老汉:(挡住一个流氓)你们要遭天谴的,你们要遭天谴的!
陈四儿:遭啊遭啊,哪里有天谴?你写信叫他来收拾我?哼,贱!(说着一脚踢在曹老汉的脊背上,老汉狠狠摔了出去)
曹刘氏:(抓起厅房里一根棍子狠狠地向陈四儿打去,突然一个流氓从后面揪住了她的头发)我跟你拼了!
流氓甲;(说话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神色有点迟疑)臭。。。娘们儿!(刘氏被一把扔到门外的石坎上,摔下场院里去)
得儿:(大惊,撒手跑向门外)娘!娘!娘!
流氓甲:(掕起棍子,往陈四儿看了一眼,使劲往老汉砸去)这老东西,倒是跟我硬啊。。。。。。啊!
曹老汉:(液体的血不是很多却抹得到处都是,老汉血淋淋的脑袋费力的支起来,吃力的晃了晃)哎哟,哎哟,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晕了过去)
婷儿,二娃:爹!爹!爹!
(婷儿和二娃放声大哭起来,祖母一起,不顾一切周围站着的可怕的家伙们冲了过去)
陈四儿:(神气地抖了抖手上的灰尘,像干成了一件大事一样)这写家伙就是贱得很,不吃点苦不晓得人家马王爷有几张脸!我就不信,这小妮子。哼。
得儿:(突然闯进门来,眼里都是泪水,整张脏兮兮的脸都涨的通红,看到躺在地上的父亲突然一惊)爹!爹!
陈四儿:叫个什么劲儿,死不了。断了条腿而已。人家还得留着条命看您老人家上花轿进陈家大门呢。
得儿:这一笔账,我会深深记住的。不是套我做小老婆吗,好歹是个太太,行。(得儿紧紧咬了一下嘴唇,唇上浸出血迹来)我,就去当一下这个姨太太,怎么样?
陈四儿:(脸色一下子变得赔笑的样子来)哎哟,那敢情太好了。一开始就应该这样了嘛,早知道结果的何必自讨苦吃呢,你要晓得陈老爷要是得不到你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何必为了自己一个人保全名声把全家人的性命都搭进去呢?自个儿想清楚了最好,那小的这就回去禀告老爷了,您啊,就老老实实等在家里等着上花轿吧。啊。
(说完,领着一帮人扬长而去)
得儿:(冲到哭喊的喉咙嘶哑的弟妹面前,跪下身躯,眼泪忽的一下奔流而出)爹,爹,疼,疼,吗?
曹老汉:姑娘啊,姑娘(缓缓用手摩挲着得儿那脏兮兮的头发,然后移到脸上,沾湿了泪水),你怎么这么蠢啊。
得儿: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我什么到办不到,只能跟家里带来麻烦而已。爹,爹,我要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啊,怎么办。。。。。。(说着,泪水如注)
曹老汉:孩子,可,苦了你,了。
得儿: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啊!
曹老汉: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曹老汉内心独白:这下,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我是如何也不愿意把得儿送到那只老狼的口中的,这是要多么对不起列祖列宗啊!况且,况且啊,陈扒皮啊,陈扒皮啊,你这丧心病狂的禽兽啊!(曹老汉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看着眼里塞满惊恐的发憷的祖母)这已经是第二个了,又是一个,又来一个!我曹家到底造了什么孽,一个个女儿家都要被你摧残!陈扒皮,陈扒皮,当年我妹妹定芬难道不是因为你的淫邪狡猾被抓了去,还不过5日,竟然抬回来我家人面前一具浮肿的尸体!你知道我是有多恨你吗,我恨不得提起一把白刀直接冲进你的狗窝,乱刀砍你个稀巴烂。这狗娘养的,这狗娘养的,这狗娘养的东西啊!这回,就是我死,我也不会让你糟践我的女儿,绝对不会!
天啊,老天告诉我,我怎么这么没用,怎么这么没用,让妻儿受尽凌辱,让妻儿生死艰难,我这算什么男人啊,妹妹背着禽兽害的那么惨,自己竟然还苟延残喘的耕作着仇人家的地,还和仇人家的走狗谈笑风生阿谀谄媚,还靠着女儿和仇人儿子出卖色相换来片刻安宁。我的天,劈死我可好?!(想着想着,仰起头,老泪横流)
第二场
村后槐树下 黄昏
(得儿上,放牛秦老汉背篓上,好友莲子,送信人梆子哥后上)
得儿:(六神无主的踱来踱去,满面临死时的深深的愁容。黄昏的无限好的光一层一层缜密的不透气的覆盖在周围的空气里,愈来愈紧,愈来愈重)唔。。。。。。呜呜呜,(突然停了一下憋着憋着,又一声),呜呜。。。。。。
得儿内心独白:死。我不是没有选择的吗?只要一下就好了,或是贞烈一点一头往那坚硬的石头上撞去,或是扯一根粗实的麻绳栓个圈儿往脖颈儿上一套,或是找一片干净的风平浪静的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水一口气憋住跳下去,轻轻一下子,短短几秒钟就好了,无痛无痒的就远离一切了。。。。。。但是,我的心里为什么这么乱这么杂,乱到每个眼前闪过的人影都死死的形影相随,他们口口声声地哀求我,不要寻死,不要犯傻!但又但是,我不能逃,逃,家必遭罪。我的年老的为了护我遍体鳞伤的父母,我的嗷嗷待哺浑然不觉事事艰辛的幼小的弟妹,我的受尽苦累神志不清的可怜的奶奶,那群丧心病狂的人,从来轻贱人命如牲畜,我是知道的怎么可能装作不知道而一个人远走高飞?我又能去哪里呢?从,哈哈,从,我毋宁死!陈扒皮啊,60几了,我才14岁啊,一直以为陈少爷有个和蔼又有钱的老爹真是羡慕呢。如今真真是极大的讽刺呢!当初的我竟然想的如此天真,真是蠢到极致了。地主老爷,地主少爷,都是一群狗娘养的种!欺压佃农强抢民女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凭着财大气粗不把旁人的话看在眼里就明目张胆的做了,难道不怕遭天谴?!我,曹得儿,即便焚身,也要清白如玉;我,曹得儿,即便碎骨,也不愿委身求全。他们,我恨,我恨啊,为什么我是个女娃,为什么我无力反抗,为什么我不能给家里的人带来幸福而只是一味的带来伤痛和苦恼。呜呜。(得儿直至挺立起身来,抹着泪看着落日余晖,心里翻滚的艰辛滋味剧烈升腾着,一阵唏嘘)
(正想着,放牛的秦老汉背着背篓上了坎坡来)
得儿:大伯子。
秦老汉:(深思着什么事儿,突然惊醒,抬起头来)哦,那个,得儿啊。
得儿:您这是刚放完田里的水来?
秦老汉:嗯。(突然不说话了)我,只是听说啊,你,是真的要。。。。。。?
得儿:。。。。。。
秦老汉:那。。。。。。你爹,还好吗?
得儿:嗯。哦,伤了腿,估计一两个月下不了床了。
秦老汉:唉,正是农忙季节呢,这样又得耽搁活路了。我说,要是家里忙不过来,你就让你弟弟妹妹过来叫喊我,若是有空,我就帮帮你家捯饬一下那几亩田地吧。啊。
得儿:(眼里噙满了泪水,使劲儿点了点头)伯,嗯。
秦老汉内心独白:(端详着这张未经沧桑却似乎已历经沧桑的小脸,脸上都是泪痕)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啊,又那么懂事能干,只是生在这么个摧残人的时代总是让人心疼的要紧。60几啊,10几啊,陈扒皮啊,你他妈的果真不是个人啊,怎么会。。。。。。唉!
得儿:(一下子突然跪倒地上)伯伯!
秦老汉:(一惊,连忙扔掉手上的筲箕去扶起得儿)姑娘啊,姑娘诶!你这是干什么哟?!
得儿:伯。别让我起来,我不能起来,让我跪着说完行吗?
秦老汉:(慌乱的手逐渐变缓变轻)你,说吧。
得儿:谢谢您。然后,以后我不在,能多帮我照看一下爹妈吗?
秦老汉:你就算不说,我也会这么做。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不帮那就不是个人!
得儿:(眼里泪水又一阵一阵起雾来)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在这里给您磕头了。谢谢。谢谢。
秦老汉:(连忙扶起来,一手放在得儿肩上边说边轻轻地拍)孩子啊,可怜的孩子啊,孩子啊,真心是,苦了你这么个好孩子啊。(泪水奔流)
莲子:(拎着个装草药的篮子蹦跳着过来)诶,得儿,你怎么跪在这里啊?(转过脸去)秦伯。
得儿:(抹了抹眼泪)没事儿,没事儿。
秦老汉:嗯。得儿,生活容易,生命不易,且行且珍惜。大伯就这一句话,你切记住就好。我还想做完活去看看你爹,所以,先走了。
得儿:伯。。。。。。(挥着手送别)谢谢您!谢谢您!
莲子:没事?!没事?!你真当我是傻子?村里都传遍了,说你要去跟陈扒皮当小老婆,那个60几的糟老头子!
得儿:。。。。。。呜呜。。。呜呜。。。
莲子:我的天,这事儿是真的啊!陈扒皮那老畜生!昨天来我家我的老爹为了守住那头瘦弱的老牛,右腿被。。。。。。今天你家也。。。。。。
得儿:你知道吗?
莲子:什么?
得儿:我想,杀了他。
莲子:什么?!你想干什么?
得儿:如果,死和逃,都行不通,都无法让我内心安宁,都无法解救我的家人于水火之中。那么我就选择走这一条路,最坏的结果不也就还是死嘛。难道,害怕不成?
莲子:那么,那个人,怎么办?
得儿:(缓缓抬起眼来,看着莲子眼里暗示的东西)我们根本没可能。
莲子:(仿佛怅怅舒了一口气)你不和他,了吗?
得儿:这样,已经这样,只有遭千刀万剐的人才敢和他在一起。你叫我处于何地?他现在算什么,只能是我深恶痛疾的仇人的儿子而已。或者,呵呵,哈哈,有一天,至少是那么几个时辰,我还可以当他娘呢!这感觉啊,这感觉啊。呜呜。。。呜呜。。。真。。。难受啊。。。。。。
莲子:(摩挲着得儿的头发,轻轻地缓缓的)都是命啊,都是命啊。
莲子内心独白:我是应该喜还是应该悲呢?这种情景下我应该庆幸自己长得其貌不扬还是继续嫉妒你呢?当初要不是你太过耀眼,陈家少爷不会来到我们身边,但正是因为你太过耀眼才夺走了我所有的光芒让少爷一直只注意到你,但又但是你的太过耀眼又给你找来了祸患。就算你活着回来了,少爷怕也是不敢见你了,你也不敢见他了吧。这些都是天命啊,得儿,认了吧,认了吧。
得儿:(抬起头来)莲子,帮我。
莲子:你要?
得儿:一包就行。一点就可以杀得死山鼠,我给他放上足量的。
莲子:你这样做我还是不放心。万一,万一
得儿:万一我死了,我的父母弟妹也就解脱了啊。
梆子哥:得儿!得儿!
(两人一起抬头看向村后山坡,梆子哥站在高处挥手)
得儿 :哥!哥!这边!
(一个矫健的身影大步流星的朝这边奔走下来,身上拴着个大大的袋子)
梆子哥:得儿,得儿,你有救了,你有救了!
莲子:什么?!
得儿:什么有救了,难道,陈老爷不干了想另娶妻室?
梆子哥:你一直那么愚蠢的期待着地主们变得那么明智,对待农民那么友善吗?给——你——(说着递过来一份报纸)
得儿:哥,您觉得我看得懂吗?
梆子哥:好了好了。逗你呢,真是个好消息,红军打到这里来了说是要打倒土豪劣绅,解放农民分土地呢!
得儿:什么军?
梆子哥:红。。。。。。军。具体什么的我不晓得,前线不是打仗了嘛,反正好多贫苦人家的儿女都加入了红军,跟着他们拿着枪解放自己的家乡,把地主的土地分给我们,永远不还给地主。听说地主也要被改造成种地的农民呢。
得儿:吹牛。地主会种地?你让蚯蚓站起来我就信的话。我不信,我不信,肯定是假的。不过,前线打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呢,在哪里呢,哪里?
梆子哥:你说的不信啊,等着,你先别慌着准备你那该死的嫁妆婚纱,先跟我去见一个人。
得儿:哥,见谁?
梆子哥:救你命的。哦,莲子一起吗?一起来吧,这个人对所有农村的人都有好处。信不信我,信就跟我走。
得儿:(使劲儿咬了咬唇)信!
莲子:(沉思了一会儿,颇有深意地又皱眉头又咬唇)我怕,还是算了吧。
梆子哥:那好。得儿,咱走,得快点儿。
莲子内心独白:到底要去见什么人啊?神神秘秘的这两个人。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谁又动得了陈家的根呢?算了算了,得儿,你的命就安安分分的认了吧,挣扎什么的确实是没什么用处的。你的爱情,我会帮你完成的。
第三场
村里的秘密会室里
(巧和姐,孙林,罗迪儿,胡建民叔叔上)
巧合姐:白朝村的当务之急,综合了我们搜集的各类信息来看,最先开展的工作是要组织妇女,进行思想疏导和解放。建民,你怎么看?
胡建民:(翻了几页资料)我分析了孙林你们提交上来的调查信息,白朝村地处较为临近城区的山麓地带,农业较本县其他地区来看较发达。尤其是地主陈德海控制的片儿区,地主对农民的管理很严密紧凑到位。我这可不是夸他地主当得好,更深一层次应该想到的是,在这儿,农民被压榨的比我们之前工作的区域更为痛苦更为严重。而针对妇女这一中国一直以来受尽凌辱的群体,在这里我们的工作更为复杂。
我们必须通过当地的开明分子有条不紊的逐渐联络,联系本地的妇女,而开明分子就必须从年轻人中培养挑选,他们善于接受新知识新观念,这是我们最佳的助力器。
巧合姐:说的很对。看来孙林,你得先说说你调查的成果,嗯,接触当地的年轻人有什么发现?
孙林:巧合姐,我能说,其实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女孩们都很怕吗?
巧合姐:怕什么?
孙林:我现在有一个很热血的助手,叫梆子。他是村里的送信的小子,带来了几个女孩儿,年纪都不大,听了我说的那些美好的期望,竟然一个二个往角落里缩,使劲儿摇头。
胡建民:孩子们这么小年纪,看来是吃了不少苦的。
巧合姐:(眉头紧紧攒在一起,双手靠在了老木桌子上)中国的女孩儿们,还都是女孩们儿啊。不会认字不会说话不会站在别人面前大哭大笑大声说出自己的感受,这简直都不能算是人了,还怎么算得上是一个女孩的青春呢?
孙林:现在我们正努力改变着他们呢。姐,那梆子说,今天晚上有一个小姑娘会来,想求我们救救她。
巧合姐:救救她?
孙林:这小姑娘叫曹得儿。家里欠租,又被地主陈德海看上了,家里不答应父母亲都被打伤了,这才哭喊着答应下来。听说陈德海快70了,这小姑娘才14岁,我的天,这可不是糟蹋人家女儿吗?!
巧合姐:所以,需要一个保障。(巧合扭过头去)建民,我们的大部队可能还有多久到达?
胡建民:四天左右。
巧合姐:看来速度加快了,国民党逼得紧了吧。
胡建民:这就正是我所担心的,如果是被逼着打着解放到这边来,国民党继续逼下去,部队又会走,解放还没彻底就胎死腹中,地主们又卷土重来。那这样的解放快是快,来得快去得也快。
巧合姐:这又是一个问题。比不过会带动一些贫苦的年轻人加入我们的队伍,壮大我们的力量,也还是好的。
胡建民:嗯。关于曹得儿,我觉得牵扯到了陈德海,确实会变成一个范例,如果成功地解救了她的话。村里的女孩子,妇女们有可能就被带动起来了。
孙林:陈德海,家里三代地主,不断地以强压压榨佃农,逐渐敛财据富兼并周边小地主的土地,最终成了本区最大的地主。年轻时强抢老曹家的小女儿,也就是曹得儿的姑姑,没过5日就死了;现年67岁,有四房姨太太,又以欠租为借口要强抢曹老汉的大女儿曹得儿为五姨太太;只有一个儿子,陈树生,17岁。到上海杜国校上过两年书。。。。。。平时比较叛逆,在土地问题上常与陈德海发生分歧。。。。。。
巧合姐:等一下。刚刚什么?上海读过书?!
孙林:陈德海钱财较足,又只有这么个宝贝儿子,送到上海也不稀奇嘛。
巧合姐:不是,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是那个,是那个啊!(一脸欣喜)
胡建民:哦哦哦,你是想?
巧合姐:对。去过上海的接受过开明文化教育,对于我们解放妇女解放农民的思想和观念应该是可以接受的。
胡建民:通过曹得儿和陈树生联合绊倒陈德海,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一来最直接有效,二来也直接刺激了当地的年轻人。只是,会不会对陈树生太残忍了,直接让他举大义灭亲式的解放大旗,一个17岁的小孩怎么承受得起。
巧合姐:先接触一下,看看他为人如何,我还是比较愿意相信中国的年轻人的,即便我现在只是假设他是支持我们的。
胡建民:只希望部队快点到来迟点离开才好啊。没有部队支持,我们其实很虚无的。
(“砰砰”,“砰砰”,那破烂的柴扉使劲儿晃了几下,激动地呻吟了几声)
梆子哥:孙林,孙林,我带曹得儿来了!曹得儿来了!
孙林:(迅速起身)说曹操曹操到。来了,来了,小声点儿!
(门吱呀一声开了,吐出两张汗涔涔的笑脸来)
梆子哥:姐姐们在开会吗?
孙林:快进来,小声点免得别人注意。书记和巧合姐都在,我们正在开会呢,巧了,正讨论着怎么救救你这个可怜的妹妹呢。
得儿:(一脸腼腆的笑了笑)谢谢。
孙林:快进来吧,我带你们见见我们工作的带领人员,可都是些喝过洋墨水的知识分子哦,说起话来真心高大上。
(得儿和梆子被领着,从孙林的身影背后闪现出来)
巧合姐:(眼前一亮)这个小姑娘就是?
孙林:曹得儿。(转过脸来对曹得儿和梆子,伸出手来进行介绍)这个和蔼的姐姐就是巧合姐,是我们妇女委员会的组织人。旁边的叔叔是胡建民书记,是中央分支部派来的活动负责人。
胡建民:我虽然叫建民,但可不是贱民啊。啊。(说完呵呵笑起来了)
得儿内心独白:这些人,到底是?委员会?书记?中央?什么东西呀?是像红薯像南瓜像米像面还是。。。。。。听得我好窘迫好紧张好不知所措,我什么都不懂,他们跟我讲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有什么用吗?读过书的人是这个样子的吗?
巧合姐:你别紧张,慢慢你就会懂了,我们会慢慢教你一些知识和观念的。
梆子:姐,你们就别卖关子了,就说一下,要怎么救她嘛。我们只关心这个,孙林,你不是谁你们能救嘛你说了能救我才拉着得儿赶来的,你可不能骗我呀!(棒子声音里带着哭泣的调调)
孙林:别着急,别着急,我们已经讨论出方法了。
梆子:怎么会不急,后天儿个陈德海就抬着花轿来了,到那个时候,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得儿也完了,也完了啊!
得儿:(呆在那里)别,别,说下去了。
巧合姐:听我说,得儿,你得自救。不是逃不是死不是杀人,而是站起来,在我们的我们中央的支持下站起来推倒陈德海,把他从地主的位子上推向深渊。
得儿:(突然振奋起来,依旧怯生生的)怎么做?
巧合姐:既然后天陈德海就要迎娶你,那就让他来,我让他欢欢喜喜来夹着尾巴逃!你只需要照着我说的做就行了,现在你就回家去安安心心等着。要是不出意外,四天内,我们的部队就会达到这里来。陈德海还不快点卷着铺盖逃命还有心情结婚?
得儿:真的?
胡建民:我们没必要欺骗一个小姑娘,不是吗?(有呵呵笑起来了)
梆子:(突然举起手来,举得老高)我还是担心,要是你们部队没来怎么办?
巧合姐:梆子,有一项任务要交给你,需要你带孙林去见见这个喝过洋墨水儿的少爷。
(得儿一听少爷,一惊,整个人都不好了)
梆子:为什么?
巧合姐:这项任务孙林会私下认真跟你交代,仔仔细细给你安排一下任务流程。然后你把话说得通俗易懂些给得儿,尽量让她配合我们工作。
梆子:行。只要帮得到得儿,我说的话才不算失效了。
罗迪儿:哈哈,看出来了,看出来了
孙林:(一脸不知情况的看着罗迪儿)你这小妮子吃错药了啊,没事儿花痴的笑什么?
罗迪儿:你看啊,你看梆子,肯定是喜欢得儿啊,不然干嘛这么卖命!
(得儿一下子惊了,呆了一会儿便很快的起身,飞快的跑出门去—)
梆子:得儿!得儿!(跟着飞快的追出去)
孙林:你这口无遮拦的货哟!看你干的事儿!
巧合姐:年轻就是好啊。
胡建明:什么时候真正能自由恋爱,才是真正美好的青春呢。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封闭的气息,人和人,男人和女人,一律被死死地压制着以至于无法呼吸的程度,看到相爱的人不敢爱,被逼着跨进婚姻这个腐蚀爱情根茎的污浊的泥潭而无力挣扎,最后他们保存下自己心里关于圣洁爱情的选择的保险箱其实,不外乎,以死而已。(胡建民铭这样絮絮的说着,陷进了深思,他站起来收拾着自己的笔记沉默的出门去。)
(巧合姐坐在那里久久发呆,罗迪儿和孙林好像想起了自己的事,眼里泛出浅浅的旁人应当看不出来的泪花。。。。。。)
旁白:梆子追到了得儿,只说了孙林大概的意思,得儿有些恍惚,梆子就没再说了,只说详细内容会在婚礼之前认真交代的,剩下的滋味恐怕只有得儿自己明白。
第二幕
第一场 陈家后门及少爷房间
(陈四儿及流氓甲上,少爷后上)
陈四儿:兄弟们,昨儿和今个儿的事儿可是辛苦你们了啊。白朝村的几家钉子户基本上都收拾了,你们可是功不可没啊。
流氓甲:哪里的话,这可是千金难带的美差,就是活动活动手脚而已,四爷能找我们兄弟帮忙可是万般荣耀呢。
陈四儿:(眉毛上调,神采奕奕的边走边把手搭到一兄弟身上)这可说得很在理哦。不过,唉,我说这曹老儿又何必这么固执呢,横竖老爷也会干的事任凭谁来了也阻止不了啊,他一个老的叹气的死鬼偏不信,硬往枪口上撞,真真是找虐的。
流氓甲:哎呀,幸好,这桩事,没落在我家身上。
陈四儿:行了。先把兄弟遣回家吧,老爷可是讨厌一大群小混混聚到府门口只是讨几个泡汤钱,说是败俗。你啊,跟我来,拿了钱,分与你众兄弟去,可成?
流氓甲:还想着去向老爷请个好呢?
陈四儿:(脸上的肌肉纠结的拉扯着,嘴巴撅起,露出一脸的不屑)就你?!算了,算了,免得老爷烦心。
(正这样说着便渐渐近了府门,梆子的身影在身边闪了一下,流氓甲顿了一下)
流氓甲:四爷,四爷,可等待我一些时分?
陈四儿:四爷,可忙着呢。(他眼睛转了转)什么鸟事儿,可快些啊,我可是大忙人一个,闲工夫可没有的事!
流氓甲:(脑袋和眼光都压得老低)是是是。
(说完话,流氓甲故意放慢了脚步,远了一些距离直接到转方向跑进了旁边的小胡同里)
梆子:桐子,桐子,这儿,这儿!
桐子:(张望了一下,微笑一下,朝角落了走去)小子,不好好送信,搁这儿闲工夫找我消磨时间?
梆子:别,我这可真心不是轻松的差事,你现在看我闲的在街上,听完你要帮的事,可还笑得出来我就跟您磕头。
桐子:(脸色突然凝重了)什么?
梆子:要您帮我向陈少爷引见一个人。
桐子:什么人?干什么的?
梆子:你信我不?
桐子:兄弟自是信的。但有一点,少爷的安全我必须。你是了解我的身后事的,但凡要见的人说出来只是这白朝村我应该没有不认识的,如果我斟酌来拒绝了你,梆子,也别怪哥,我这辈子是要对少爷负责的。
梆子:我明白。。。。。。叫孙林,一个,女人。
桐子:女人?
梆子:嗯,一个留洋的女学生,说是在上海杜国中学时认识的姐姐。我听不懂这些喝过洋墨水的儿人的话,本来是可以直接通过陈扒皮会见少爷的,只是听说了一些关于陈扒皮的风事,一时间竟然义愤填膺不愿意踏进陈家,只是有些事情必定要找上陈家少爷,又不愿意委屈了名声,想私下通过我们,见见陈少爷。
桐子:(眼神有几分奇怪的色彩)既是同学,也有几分骨气的女子。我也是懂得的,什么时候?
梆子:她在附近。我看你是要进府门去,此时可行?
桐子:你们进去出来皆是不容易的,我且知会了少爷,看他是否愿意出府门来会见一下这位小姐。你们且先行去陈家茶馆里候着,若是半晌未见人出,估计就是少爷不愿意见了,那便请小姐回去吧。我也不知少爷心思,所以无法给你一个定论,只能将它悬着了,真是难为那位颇有气节的小姐了。
梆子:(显然对于桐子的回答不太满意,眉头窜着)桐子,细细与你家少爷说说,薄待了人家老远来的小姐可实在是不好的。
桐子:行吧。陈四儿还等着呢,我怕露出破绽,你办好事等着我们来。我就先回了啊。(说着风风火火又谨慎的往回赶,陈四儿竟然还在门口呆着)
陈四儿:来的可真快啊!
桐子:(听出来带刺儿,准备快速转换话题免得被问及刚才的事)真是耽误您时分了!我看估计是收拾那帮人搞得疲累了。
陈四儿:(很洋气地推开门,好像是自己家似的)我跟你说,对待这些贱货,狠点儿总是好的,嘿嘿,省事儿!
流氓甲:对!但凡活物可不都是打一下,才动一下吗。看到他们的样子,懒懒地招人嫌啊。哦,对了,四儿爷,那个?
(说着伸出被棍子搓得伤痕累累的手掌来,上面还有干固的血迹。)
陈四儿:哦,(往后仰了一下,搓了一下他那油光瓦亮的脑袋)险些忘了,可不能亏待了兄弟们呢,以后还有差事要交代给哥儿几个呢。
(说着,开始在自己那鼓鼓的口袋里掏,掏啊掏,掏啊掏,半晌出来一个绣着花纹的结实的布袋来)兄弟们都辛苦了,这些酬劳你们私下分了去,可成?
流氓甲:(接过袋子,掂了一掂重量,迟疑了一会儿,他分明是听见四儿的口袋里碎银元砰砰撞得清脆悦耳)真是不错呢,就这样吧,四儿哥,您好生休息着,替我们兄弟儿几个向老爷问个好,兄弟我这就回了啊。(说完,便要回身离开)
陈四儿内心独白:切,就是个小流氓混混儿而已,也配合我称兄道弟?!况且这桩事件老爷可巴巴盼了好久,如今我将它成功完成了,必定是得到老爷极大赞许的,飞黄腾达的日子也不远了。你们这也蝼蚁之辈啊,我还真是不屑啊,怎么办呢?唉,回去报告老爷才是正事儿哟。。。。。。
(流氓甲退身回来,掩身到假山后面的从草里,四顾无人后,噔噔地上了临假山的小楼,这里是陈家少爷的书房)
流氓甲:(轻轻推门进去,压低了声音)少爷,少爷?
陈树生:(正站在窗前看书,这一惊,有些诧异的回过头来)哟,桐子?!
桐子:您看我这样子,想到了什么?
陈树生:呵呵,(走过来满面笑意的走过来端详了他一番)你老这是又和混混打架了?
桐子:少爷。
陈树生:干嘛,什么事,你干嘛这么严肃?
桐子:少爷,(他深深抿了抿干瘪的嘴唇),少爷,有人,需要你救救她。
陈树生:得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大团阴云他的脸上湍急的奔走,然后脚步沉重的躲到了桌子边)
桐子:我觉得自己是畜生。
陈树生:我知道你心里的苦。这桩事我本不愿你去做的,欺压百姓给地主当走狗,真真是个笑话呢。我对自己的父亲的行为,说什么呢,我能以死来洗涤他的罪过吗?如果可以我是丝毫不会犹豫的,他不是人,不是人啊,我怎么会有这么个父亲?!我的身上还突突的流淌着他的让我极其厌恶的血液,我。。。。。。这门感觉就像笼中鸟只能恨关羽不能张飞却无力忘却饮鸟者朝朝暮暮养育恩,就像原上草只能恨野火一夕燎原却无力怨恨自来火摧枯拉朽造就青草春风吹又生之情。像处在两团阴阳不形容的烈火之间炙烤的我,这样痛苦着,这样纠结着,这样斑斑驳驳的零零碎碎的生活着。我在想象中勾勒着父亲的青春,但我看见父亲花白的头发依旧花白,这样就破灭了我的幻想坚固了这可怕的现实——我应该肩挑起父亲的希望,守护他的事业与信念;(眼睛瞟了一下桐子)我在思考中追逐着我的青春,我看见窗外的阳光依旧灿烂,这样就破除了我的绝望唤醒了我的希望——我应该像当代的年轻人那样,勇敢坚强执着,不畏艰险的追逐自由,追逐民主,追逐理想之国。我的两股思想洪流彼此冲撞着,彼此交织着,彼此厮杀着,毫不心软。
(说着,说着,他猛打自己的脑袋,头发乱的不成样子)
桐子:我知道您在逃避我的问题。
陈树生:什么?!
桐子:你说的或许是您的问题,只是,我想你是知道我不知道您所说的是什么的。你是在逃避,你说的只是您众多问题中的一个,您还有更重要的问题,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陈树生:桐子!
桐子:还是,不愿意谈她吗?你已经在心里反复考量了几千几万次了吧。
陈树生:你是知道的,这个问题太现实,来的太强太快太猛啊!
桐子:少爷,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吗。我很庆幸自己可以作为您的助手在一些方面为您效力。因为可怜我,所以在我家危难的时候就了我,这就已经是如同父母般的恩情让我无以回报了;因为信任我,所以在你需要助手的时候选择了我,我想以自己最大的能力来帮助您打入老爷的社会组织结构里帮助您获取您最需要的东西。但是,今天这桩事,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我做的很拙劣。我想,陈四儿仍旧不是完全信任我的,即便我今天昧着良心,按着您的指示在他的面前表现了自己的忠诚。但是要知道昧着良心做这种欺压贫苦百姓的事我使在手上的力,我抡在手上的棒,我踢出去的脚,都是以千万重的力道作用在我的身上啊!
陈树生:(陈树生郑重的看着桐子的泛着泪花的眼睛,心里不是滋味)我的计策太疏漏了,我知道你是好的,这种事能做成这样早已在我的意料之外,恐怕换做是我即刻便坚持不下去坏了长久之计,谢谢你。对了,得儿家里还好吗?
桐子:(深深低下了头)不好。
(陈树生心里咯噔了一下,面色愁容)
桐子:为了表演给陈四儿看,我做的幅度很大,趁着慌乱,装样地踢打了曹老汉,又很大幅度的将他母亲摔出门去。只是其他家伙动手的极其凶残,陈四儿也不断地添油加醋,曹家老两口都年纪较大了,这会子可怎么受得住啊!我真真的是罪孽啊!
陈树生:得儿,呢?
桐子:曹老汉流着血呢,后腿也折了,曹刘氏昏了过去,得儿咬着牙眼里挟着泪,答应了。
陈树生:答,应了,答应了,是吗?
桐子:少爷,你不是早就料到了的吗,怎么听到了还是。。。。。。
陈树生:是的啊,是的啊,怎么会不答应呢,我的爹是谁啊,陈扒皮啊,谁敢不答应啊,谁敢啊!
桐子:走的时候,我,得儿还在里屋跟陈四儿吵,我,塞了自己身上的两银元給昏迷的曹刘氏,这样,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我这样想着,就跟着回来了,估计,曹老汉得两个月下不了床。
陈树生:我可以把父亲要收的银元都给得儿,我想过很多次,只是,父亲的心思我是明白的,就算我这样办了,父亲还是会强制的。我真真是个懦夫。
桐子:你父亲,再坏,不也就因为你这么个儿子吗。
陈树生:得儿是那么的相信我,我却救不了她。
桐子:你处境很为难,可能,你是唯一能救她的人,你也是唯一什么都不能做的人。上一回收租曹老汉家老牛死了交不上来,得儿不是来求你了嘛,老爷私底下是跟您发了火儿的,但是却是满面笑容的接待了“你的朋友”.大家都以为是得救了的,还一直欢喜到现在,谁想到老爷竟然是看上了着14岁的小姑娘了,这简直是害了她啊!
陈树生:我现在的感觉是双手被束缚住然后经历烈火灼烧。我是活该。
桐子:少爷,(低头沉思了一下)我突然想起,有位小姐要见一见你。
陈树生:小姐?小姐!?我现在断然是没有那个心情的。
桐子:他说是你同学。
陈树生:那就直接先去见老爷吧,我也肯定会见到她的,何必让你来通报。必是有蹊跷。
桐子:村里送信的梆子说,这位小姐很厌恶老爷,但是有些事情又必须跟你交涉,想私下接触一下你。
陈树生:(点了一下头,微笑一声)这个理由倒是别致,既充分又引起我的兴趣,很有学生的风格这位小姐。什么时候?
桐子:现在就行。他们在陈家茶馆。
陈树生:(站起来拿上帽子)桐子,我是讨厌那里的。
桐子:哎呀,少爷就将就一下吧。走吧。
(主仆二人推门出去)
第二幕
第二场 陈家茶馆
(孙林,梆子上,茶馆掌柜小二上,少爷和桐子后上)
孙林:交代你的可都照说了?
梆子:巧合姐猜的老准了,真没马上答应。我把姐给我交代的都一字不落的说了。(说完,一口茶狠狠的灌进去)姐,真的成吗?
孙林:什么?得儿?
梆子:嗯。
孙林:你小子还担心呢?!要不要 本小姐发个毒誓?
梆子:那也不是不可以的哦。呵呵。(笑着笑着突然噤声了)桐子真是对陈少爷很忠心呢,难道一点不恨陈扒皮?真是闹不懂,闹不懂啊。
孙林:那个联系人吗?
梆子:(抬起眼来)来了,这就来了啊。
(两个人一起回过头去,陈树生穿的很厚实很隐蔽,桐子弓着腰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桐子:少爷在这里易被认出最好去僻静之处,跟我到茶馆拐角。
(四个人就起身向拐角座位移动)
梆子:桐子在这圈子混的可熟啊这么个棱角地儿也掌握于心的。
陈树生:一些事你应该是知道的,难为他了。
孙林:你们三个,叽叽咕咕些什么,尽是听不懂的言语。少爷 ,可别冷落了我这个上海来的学姐啊。
陈树生:(露出一脸抱怨自己的模样)还真是礼数不周,学姐是?
孙林:怕你不太认识呢。你不是两年前去读的书吗?这是造化弄人,我前脚刚去日本留学,你后脚就来了,这才错过了去。不然是有机会给你们上上一两节课的。我叫孙林。
陈树生:日本?日本!?
孙林:怎么,对日本很感兴趣吗?
陈树生:说不上是对什么感兴趣,只是好奇这小小的倭寇之族是怎么,在短短几年之内崛起,竟然把清给打败了。在上海读书的时候,老师激昂的赞许明治维新,也积极的支持中国的康梁运动,我也很受激励,只是后来。。。。。。
孙林:国情不一样,没办法比的。
陈树生内心独白:这般光景,看起来却真心不像假的。当初父亲欺骗我说是招徕得儿的姑姑当丫鬟,我信了,也没跟父亲仔细询问过什么。后来竟然将姑姑害死了,你说,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能信,何况他人呢,何况这个陌生的声称是我学姐的人呢!不过,这谈话的东西,没识得书的人还真是不能条条是道的说出来的,我想,这身份,应该是可信的。
陈树生:这么说,今天你找我来要谈的是?
孙林:哦,对,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共进会,因为这是可以达到你目前想要救人的目的的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你听我陈述完,再决定要不要加,这个个决定对于你来讲,不是那么容易的。
陈树生:和兴中会,同盟会一样?
孙林:基本目的一样,都是反帝反封建。不过,我们依附的是共产党而不是国民党。首先我先跟你介绍一下我们党和会的一些情况。共产党,由中国一部分先进的知识分子如陈独秀等发起,1921年正式成立,代表无产阶级和最广大农民的利益。共产党现在独立领导着红军这只独立的武装力量,与代表大资产阶级大地主阶级的国民党政府相对持着。您怕也听到了风声吧,战争可是即将蔓延到这个地区了。
陈树生:(好像兴趣大增,眼里开始泛着光)还有,共进会呢?
孙林:知道我是哪个组织的吗?
陈树生:共进会?
孙林:我既是共进会成员,更是妇女委员会的分队长。真正的目的是在这里的,树生,你觉得,农村人当中,那些人受害最深?
陈树生:农民?
孙林:男人,女人,还是小孩儿?
(陈树生一下子沉默了)
桐子:这话,真是说给少爷听的啊。
孙林:妇女委员会目前正和共进会联手,在我们的红军大部队开到这里之前进行地区调查,尽可能的招徕汇集该写地区的生力军力量。
我们在南林,赤节,宝元等地都有组织的分支,如今已经壮大到几万人。而在农村,不怕你是地主的儿子,我还是要不留情面的说,就是我们组织要打倒土豪劣绅,将地主的土地全部分给农民耕种,而且,永不归还。你肯定就接着我的话,心里一阵一阵发紧,可我想说的是,看看你老爹干的事,你还犹豫得下去吗?
桐子:他是他爹啊,你们说得倒轻巧。
陈树生:别说了桐子。等我,想想。
孙林:我们正抛给你一条棘手的救命绳,还有,得儿,没有我们,你救不了。(神色坚定)
陈树生内心独白:我羡慕,当别人可以张开双翅自由追逐自己的理想的时候,他们畅谈古今中外从卢梭伏尔泰到唐宋康梁;我羡慕,当别人可以天真烂漫徜徉于春光无限的杏花三月与自己心爱的人的时候,他们冲破三纲五常的这压抑得牢笼享受着自由恋爱的幸福;我羡慕,当别人的父亲虽然只是个贫农阶层没日没夜辛苦的工作在田地里日头下的时候,他们组织着自己虽苦犹甜的天伦之乐常伴的幸福家庭。我羡慕的,一直羡慕着。因为我,一直在缺失中,绝望着。如今,有两个巨大的自由摆在我的面前,闪耀着往世不可相媲美的光彩,我是多磨渴望着可以触摸它,拥有它啊!但是,他们的后面,在诱惑的深处,我即将看到父亲的冷峻的脸,看到父亲苍老的身躯,花白的头发,那极尽社会人伦的悲伤感自责感便将汹涌着咆哮着,从四面八方将我死死的淹没,直到窒息。三座大山,呵呵,三座啊,哪个,我推的倒?究竟是哪一个?!
(陈树生,沉沉的想着,不断地喝茶,像喝酒似得喝着自己的愁苦。)
桐子:(露出一脸担忧的神色)少爷,少爷,别想了。
孙林:我先说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你爹,后天,可就迎娶得儿了。我们的部队一个星期后能到。
陈树生:什么?!
孙林:所以,要你帮忙。我们不能在让任何女孩受到伤害了。
陈树生:需要,怎么做?
孙林:一出戏,一出雷人的戏,一出需要你和曹得儿默契配合的戏,一出可以拖延时间等待我们部队到来同时又可以一举救出得儿的戏。
陈树生:什么?!
梆子:戏?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演戏?演给那些土豪屌丝的老爷看看?
孙林:就是演给他们看。你,(斥责梆子的同时转过脸来,眼神严肃)和得儿,按兵不动,等到婚礼那天,府里众人聚集时,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曹得儿和你的关系,不可能再嫁给你的父亲了。
(陈树生听完这平铺直叙的话,早已惊得神色惊慌,面色发黑,虚汗直冒)
陈树生:我。。。。。。我。。。。。。做不到,这,绝对,绝对。。。。。。
孙林:你不是有志青年吗?
陈树生:我是向往自由向往理想向往光明,我是!但是你们所定义的这种破除束缚追逐理想的方式却是以牺牲生我养我育我伴我将近20年的父亲的利益为代价的,你让我如何下得去手?我想当有志青年,但是,我的手,颤抖着颤抖着,一直颤抖着,合着我那颗孱弱的心一起瑟瑟发抖着,在这里面对你们时,在家里面对苍老的父亲时。
孙林:(一把抓住陈树生的衣襟)你看看你的手,看看你的眼,看看我们几个,你才20岁不到,不是青年吗?或者,你的青年的概念这么沉重松散暗淡萧条?!我们党的创始人陈独秀先生说过,青年如朝日,如百卉之萌动,如利刃之新发于硎,人生最可宝贵之时期也。青年之于社会,犹新鲜活泼细胞之在人身。新陈代谢,陈腐朽败者无时不在天然淘汰之途,与新鲜活泼者以空间之位置及时间之生命。人身遵新陈代谢之道则健康,陈腐朽败之细胞充塞人身则人身死;社会遵新陈代谢之道则隆盛,陈腐朽败之分子充塞社会则社会亡。你现在会担心,会害怕,会退缩,我们都是理解的。但是不要认为自己做不到!在我们接触了很多和你一样的青年当中,也有华其发,泽其容,直其腰,广其膈,非不俨然青年也;及叩其头脑中所涉想,所怀抱,无一不与彼陈腐朽败者为一丘之貉。其始也未尝不新鲜活泼,寝假而为陈腐朽败分子所同化者,有之;寝假而畏陈腐朽败分子势力之庞大,瞻顾依回,不敢明目张胆作顽狠之抗斗者,有之。充塞社会之空气,无往而非陈腐朽败焉,求些少之新鲜活泼者,以慰吾人窒息之绝望,亦杳不可得。但是,最后,他们,都鼓起勇气,和我们,这一群追逐自由追逐理想追逐光明的青年一起去开拓了自己的未来。你,为什么不敢呢?
桐子:(抓住孙林的手)请这位小姐,松开你的手。(孙林一下子惊住了,沉默半晌,渐渐松开了手)你要知道,你在逼我们少爷,对自己的父亲是反还是不反,还有比这更难抉择的事吗?不要站在你的角度思量别人,少爷很难过很纠结,难道看不出来吗?
陈树生内心独白:做一场戏?这是一场可以杀人的戏啊!一旦演出来,一旦在众人面前表演出来,父亲是怀着迎接新人的愉悦心情接受清晨阳光的洗礼的必定如五雷轰顶般气急,我实在是不愿意做这种虚假又伤害父母的事,况且,你们知道吗?我陈家随做尽坏事,确实在在意自家的名声啊,那日众多亲朋好友乡人邻里在场,这简直会将我父亲的脸皮剥下一层来,我怎么可以拿着这样一把利剑去如此残忍的对待父亲呢?你们是否想得太轻松,太自己了?得儿呢,若真真是这样做了,得儿名誉尽毁乡里乡外如此多的人必定恶语相向,才受过我家暴力打击的伤痕累累的家庭摇摇欲坠,又怎么承受得起?父亲也是绝对不会原谅她家的,流氓地痞,陈四儿他们又会下去更重的手,说不定会死人的?!
孙林:(脸色焦灼,颇有些生气的看了一眼桐子又心情沉重地看着陈树生)你还真是不干脆呢,少爷!你看看我吧,看看我这一介女流,会不会羞愧难当?我,孙林,原名孙斯咏,江苏无锡人,家里,和你一样,地主世家。当年我留洋的时候加入了青年共进会,如今,红军和国民党打起来了,共产党会打土豪劣绅,会没收地主土地,会将土地分给贫苦的农民,这样的党,我追随着,一直追随着,从上海江苏到湖南四川到这里,而我,一位江苏大地主家的堂堂大小姐,一位年迈花甲的暮年老者的宝贝女儿,不顾一切,不孝不义的对父母不管不顾,独自一人去追求自己心中的大义,岂是可称为英雄了?你要知道,我家现在,已经改造了,父亲,不再是地主了,我家现在,开着一家小的杂货店。你看来,是不是觉得讽刺?天呢,父亲跟我说,现在他们很幸福很轻松以前的身份让他们承受了太多良心上的污浊,小小的杂货店甚至连我家以前万分之一的财富都比不上,但是,给了我们心灵上的满足。站在我的同仁面前,我从之前的自卑悔恨隐藏到现在的自信自豪坦然,我感到自己无比的幸福。
桐子:不会愧疚于父母吗?祖宗吗?
孙林:会,怎么不会。我愧疚,只有我现在,不能常伴父母身旁,冷暖不能相知。
陈树生:(仰起头,眼里有惊异,有敬意,渐渐亮了起来)你?
(孙林点了点头,梆子听的呆住了,桐子咬着嘴唇低下头沉思者)
孙林:我直接说你现在的情况,对于你父亲,要救得儿,必须从他的名声上下手,越是在乎越是犹豫越是不敢轻易动手。这几乎是他的最大要害。你,敢不敢?或者,干,不干?
陈树生:我。。。。。。(咬了咬牙)——干!
孙林:(怔忪了一下,然后边笑边点了点头)我们会在婚礼现场安排一定的人员保护你们的安全,尤其是得儿,你们放心。这场戏只是拖延一下时间而已,只要大部队一来,我们委员会会将事实真相公布于民众,还各位清白的。那么,各位就先回吧,回去想想我说的话,准备一下应对这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说完,孙林和梆子便一齐起身出门去,桐子跟少爷嘀咕了几句也追出门来)
桐子:孙小姐,等我一下,我有话想问您。
(孙林和梆子交代了一下,梆子转身跑进和夜里,孙林转过脸来对着他)
孙林:你还有什么顾虑要我替你解决吗?
桐子:我且直说了,粗人一个,若是冒犯了您,希望海涵。
孙林:你问吧,不必搞得这么套套的,我不是小姐,我们都一样。
桐子:最后结果会怎样?
孙林:什么最后?
桐子:不仅仅只是部队到了这么简单吧,肯定还有后面的事要发生。
孙林:(神色严肃了)会土改。陈德海会被改造,他家的土地也会被没收,分给所有的贫苦农民。
桐子:少爷太太老爷们会什么样?
孙林:一样下地干活啊。人,生来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种土地阶级制度是错误的,我们一定会纠正它的。地主这种身份的人群最终肯定会消失的。我坚信。(说着眼里泛出灿灿的光,盯着桐子好久好久,桐子有些不好意思了,立马转移了目光)
桐子:这些我是听不懂的,不过,我分析了一下你刚才的话。你别介意啊。我们少爷其实挺有思想的,只是明白自己是这个家的独子而对父亲很顺从很孝顺。你上来的谈话就直指了他艰难的处境,这样就让他产生了紧迫感;然后针对他的纠结与犹豫,你又晓之以理,讲了那个什么独秀的文章,最后由动之以情讲了你自己的经历,费了这么大劲儿,非拿下我们少爷不可的原因是什么?可以说说吗?
孙林:(一脸惊异的站在那里,呆住了一会儿)嗯,这个,如果你相信,我们的党,一直追求的是和平改造。但凡地主自己愿意,我们不会伤害地主及其家庭,就这么简单。
桐子:。。。。。。(陷入了思考)
孙林内心独白:这毛小子,这么考虑的那么多,真的没读过书只是个跑堂的?真的,还不错呢。说话慎重,直接有力,要是陈树生进了我们青年共进会,这小子会一起吗?
桐子内心独白:这么看怎么觉得这些话根本不现实,你真的以为陈老爷或者其他老爷会愿意将自家土地交出分给在他们眼里连畜生都不如的我们?这群人太缺乏现实了太自以为是了,少爷可别犯傻啊。虽然看来,这个组织不像是欺骗人的,而且对待各方面的人都很好,言说少爷家里的人不会受到伤害,我确实在需要亲眼看到了才会去相信。少爷啊,您可得好好思考一下啊要不要听从他们,我真的觉得不太可靠而且风险很大。
(两人这样独自想着自己的事,在夜里走了很远,最后很尴尬的各自回了家)
第三场
(大街上村口槐树)
旁白:梆子在带孙林见过陈树生之后本是打算回家去,却又是在放心不下得儿,这又辗转过去想看看她。上午跟她交代完事情之后看她神情有些恍惚,只是一颗心纠结着放心不下,总手手脚不停的摇动想去看看她。梆子便朝着村口去,他知道得儿应该是在那里的,只偷偷躲在树后看上几眼心里却也满足了吧。
(陈树生上,桐子后上,得儿上,梆子跟着上)
陈树生:带着受伤的表情,我将像一个倔强的动物一路砍杀,一路躲避。这将是怎样孤独的艰难的一种抉择啊,这清晨里孤独的楼台上,在呼啸的黑色的风中,在天空绽放的烟火中,在往事的悲伤与纪念中,在时光匍匐前进的轨迹里,我只有茫然的双目和无助的灵魂。他们说的和我自己理解的路彼此交织着,揪打着,厮杀着,将我引进了一个深渊。对于家人我有抱怨,我不喜欢说话却被他们逼着说最多的话,我不喜欢笑却必须笑个不停。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说我的生活好幸福,于是我也就真的认为自己好幸福。但是对他们我又有珍爱,我可以每天宠惯优渥地偎依在阳光里大口大口的呼吸书本的芳香,我可以一伸手就可以吃到旁人一脸苦痛踮起浸血的双脚都摘不到的果实,我可以一起床就可以手脚不伸不扬地一身绫罗往身上拂来,这些东西我虽厌恶但是我却在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享受着投生到这个家族的天赐福利,享受着几个母亲几百个奴才前呼后拥几大堆银钱扎眼的腐烂生活。对了,难道,最大的恶人,竟是我自个儿!?是吧,是啊,最道貌岸然的家伙,最虚假的理想主义者,不是要追求理想吗,不是要追求自由吗,不是不想被这一身所谓高贵的身份名誉所拖累吗?我就是个坏蛋,就是个蛀虫,这样活得好假,好假,好假啊!
然后,我既然是答应了他们了,还有可能悔改吗?我既不愿意假假地生活,但是,怎么又,不想亲自动手结果了我这身后这个演绎了一两百年的家族峥嵘历史,这些可都是他们的遗产啊。但是,有些东西是可信的。如果我真的下定决心了,我可以畅快的张开双臂直到手指触碰到蓝天的颜色,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去追求自己心中的正义,追求理想与自由,去自己想要去的有着明媚阳光和璀璨的山花的地方,和自己最喜欢的人手牵着手肩靠着肩可以自由地牵手跑过热闹的大街,一路欢乐的笑颜覆盖在彼此的黑色的瞳仁上,永不相离。如果他们可以保证所说话的真实,对的,交出土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多人分下一块地来建起一只小院开启一间小店,像学姐家就这般和和美美的劳动生活,不再糜烂不再挥霍不再欺压那些穷苦的人,也还是不错的。也许,有可能,父亲就允许我和得儿在一起了。
(这样想着竟慢慢走到了昔日和得儿相遇的地方)
得儿:我不知道。
莲子:那么,你真的要当场这么说吗?这么多人的面!你开玩笑吧。
得儿:但是,我实在不愿意嫁给他——爹!
莲子:我觉得真的,这个什么的,救不了你。(突然收回了吃惊的语气,做出一副把话说绝的样子)
得儿:呜呜。。。。呜。。。反正我是横竖都要死的人,大不了破罐子破摔,拼他个鱼死网破。
莲子:我觉得,鱼会死网却不会破。妞儿,你好好想想没有啊,如果你当场这么做了,首先,对少爷会怎样?他成了抢自己父亲的女人的不孝罪人,必定招致世人唾弃,乡里乡外的人该怎么说他?你不是说喜欢他吗,怎么可以把他推进万人坑!?
得儿:以为我没想过吗?!每天每时每分每秒,我的眼前都是他的影子,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我真的怕,我真的很怕,害怕自己一时冲动按着他们说的做了,伤害到少爷。哪怕是一丁点我也是极不情愿的,我宁愿这些不好的事全朝我一个人来,我一个人去承担就够了。
莲子:反正,你不能太自私。
陈树生内心独白:得儿,好久不见,好久不敢见。你可还好吗?原来你也在和我一样纠结同样的事呢。我真的,很没用,没办法保护你,从父亲的手里,从众人的眼里,从这混乱的世界里。
得儿:莲子,你说,我会怎样?(转过来一脸惶惶的神色)
莲子:肯定会死的!还会连累你爸妈,弟弟妹妹和奶奶。
得儿:。。。。。。
莲子:可的相信我呀。你想,陈扒皮可不是好惹的,要是真的这样演出来,那老头子倘使信了,你让这一方的土地爷蒙了一脸的羞,让他们家族最珍贵的两个男人蒙了羞,他不消了你才怪。
得儿:莲子,(得儿转过脸来眼神犀利的盯着莲子的眼)你为什么老是吓我,虽然后果真的会很坏,我心里也正害怕得要紧。
莲子:我,呃。。。。。。只是怕你出事。你还是别做了。
得儿:。。。。。。谢谢你。
莲子:(紧张的神色冷静下来抓起得儿的手)你,还是别做了。认了吧,都是命啊。为了你自己,如果你这么做了,就算不计陈扒皮,乡里乡亲的人们会怎么说你,你又怎么活得下去?为了你家里人,如果你这么做了,你受伤的父母可怎么办,年幼的弟弟妹妹又怎么办?
你,还是好好斟酌一下吧。
得儿:我,好乱。
莲子:你那个什么委员会的,到底什么玩意儿,你为什么会那么犹豫啊,难道很值得相信吗?算了吧,一方霸主是陈扒皮,谁,任谁都改变不了的。
陈树生:这个组织可信!(这样看不下去啦,陈树生从树后一下子传了出来)
莲子:陈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得儿望着陈树生先是一惊然后眼里生出怨气的泪水来,陈树生一直望着得儿,心里百般滋味难以言表)
得儿:你,竟然来了。
陈树生:我,其实,对不起。
得儿:我不想原谅你,你明白的,但是,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莲子:少爷,你,近来。。。。。。可好?
陈树生:我一直为了一些我处理不了但却必须硬着头皮去面对的事而焦头烂额着。
得儿:那些人,接近你了吗?
陈树生:嗯,之前听说过的,在上海的时候。
得儿:我不愿意嫁给你爹,就算嫁不了你,我也得清白的活着。
陈树生:(渐渐走近了)所以,你打算。。。。。
得儿:我会做,会做好。你敢不敢?
陈树生:。。。。。。
得儿:我知道你考虑的很多,我知道你很疼,你的眼,你的手,你的心,都不愿意去感受那种被纠结包围的感觉。陈德海再坏,他也是你的爹,生你养你将近20年,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考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可是,我又陷在了你们之间,成了最大的祸患。不仅让你痛苦,,我还给家里的人带来了巨大的摧残,我。。。。。。到底是来祸害自己爱的人的啊!
陈树生:得儿,得儿,真不怪你,不怪你。
得儿: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就陪我拼一回吧。你不是说可以信吗?
陈树生:我。。。。。。
莲子:得儿,刚才我跟你说的你都不在乎了吗?!少爷怎么办?
得儿:我不能在犹豫了!我怕守不住我自己的爱情,我怕再怎么犹豫下去,我会真的就成了你娘的!!呜呜。。。。。。你知道,你知道吗?我的姑姑是怎么死的,她瘦成那样,连一阵风都可以吹倒的节奏,你父亲是怎么对待她的,折磨的她脸上连血色都没有了,连从床上支撑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是怎么强大的决心要去死才把自己强行拖到水边去的。受不了受不了了,你懂吗?!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就算不是为了你,就算不是为了我,我也不能不为了家里人为了我姑姑为了我爹爹,仇恨你爹。我不愿意的,哪怕是死来威胁我。
陈树生:。。。。。。好。我陪你,哪怕刀山火海,哪怕粉身碎骨,我也陪着你。对不起,我对于这个问题犹豫了太久太久,我找不到最好的办法来解救你,我太懦弱了。对不起,我太懦弱了,我太没用了。。。。。。(说完两个人抱到一起)
得儿:我们,要面对的,家里的双方的老人,还有那杀得死人的流言蜚语。
陈树生:横竖就是那么个结果,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我真的不想。如果我们不生在这个乱世就好了,如果我们。。。。。。
得儿:这个世界里只有后果和结果,没有如果这种东西的。
陈树生:我是想说,如果我们生在这个乱世死在一起也就足够幸福了。
得儿:(仰起头看着他,微笑起来)嗯,对于我这贫农家的小蹄子,足矣。
莲子:你们。。。。。。(使劲咬着嘴唇,实在看不下去便顶着一颗锃光瓦亮的“脑袋”跑了)
(谁知一转身,在树的背后,竟然看到了梆子,脸色不太好,俩都)
梆子:嘘嘘。。。。。。(手指有些无力的惊慌地立在唇前),你。。。。。。
莲子:哼,滚。(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棒子的内心独白:我实在没有见过比现在更加艰难的时刻了,像呼吸都不能呼吸,视线也渐渐模糊。但是,却又被一种剧烈的压迫感逼迫着继续呼吸,继续让视线清晰。我为什么要活得如此艰难,原本,这个时刻,我应当离开回去,躺在牛场棚上。或许悠闲地打死找死的蚊子,或许透过漏雨的罅隙看天空明亮的让人幻想的星光,或许想着即将接近自由与光明的得儿而兴奋的一夜难眠,那是多么的轻松啊。但是,现在,我真的睡不着了。眼前是两个相爱但是并不能爱的人,他们正在一起着,一起思考着自己的未来,一起经历着生死。为什么我不是他?或者,得儿,为什么看不到我呢?这种难受的感觉真的比死还难受,只觉得撕心裂肺般。爱情,我想看到的,熄灭了;我看不到的,今生今世也无法看到了吗?
陈树生:婚礼上,你要怎么做?
得儿:照他们的。必须要。
陈树生:我其实很担心你。
得儿:我知道。但是,我更担心你。我们应该也不算是演戏,眼中早就有了彼此的,不是吗?
陈树生:这不是个技术的问题,我怕的是他们的反应。
得儿:树生,倘使决定了便不要去改变它,学着接受才是最好。有时候,与其多想,不如放手。该来的都会来。
陈树生:嗯。
梆子:得儿,我守着你,一直在你后面,不论发生什么。
第二幕
第一场 陈家大院
(陈德海,四房姨太太,陈四儿,曹老汉及众奴才丫鬟,吹奏队伍,宾客上)
陈德海:(一身红衣,神采奕奕)各位亲朋好友,各位乡亲父老啊,今儿个啊,是我陈某大喜的日子,各位有什么嫌隙的请都抛诸九霄云外,尽情的喝,尽情地吃,尽情的玩!
众人道,陈四儿为首的混混团道:哟呼!我们就不客气了爷!
王老爷:陈老爷,你这可真是容光焕发啊,感情是春风要拂面?
陈德海:哎哟,瞧您说的,我这哪是春风拂面,简直是春风摸面哦!
王老爷:感情这新娘子标致极了?
陈德海:(一只眼憋着,一脸淫荡)您说呢?哈哈哈。
刘掌柜:娶这么多,不怕你老婆们吃醋?
陈德海:她们敢!也不瞧瞧自己多人老珠黄,和人家小姑娘怎么比。还有啊,刘老儿,哟哟,还消遣上我了。老王儿,(转过眼去,眉毛跳得老高)那谁,谁上月份包了人张东青家的俩双生丫头?我记得是叫,叫,刘振云吧,啊。老王儿?!
王老爷:你们俩,唉,半斤八两,都是老色狼。
陈德海:说得好像自己清水出芙蓉似的。你们俩糟老头子,今儿可别坏了老夫好兴致,我还得蓄积力量,留着晚上好好发挥呢。
刘掌柜:瞧他那嘚瑟样儿,真想抽他。
王老爷:诶诶,你们俩,听到风声而没有?
刘掌柜:什么?
王老爷:什么什么军队要来搞土改,真的没几天要到了呢?!
陈德海:小老二你怕了?!啊!
王老爷:我怕?!我怕?!笑话,我怕还来参加你婚礼?!
陈德海:管他什么军队,我这儿可得仰仗王大县官的军队呢!
王老爷:应该的,应该的。(说着服下耳朵到刘掌柜的耳边)
这老色鬼终日不知都在干些什么,我那一只小小的汉兵怎么和人家比啊,听着回乡的人讲那军队,力量大的基本上的地主都完蛋了!
刘掌柜:对的对的。我家里也快收拾好了,丫的要不是丢不起这个人,我才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参加他陈德海这么不要脸的婚礼。
王老爷:你家的都快收拾好了?!准备去哪?
刘掌柜:香港。我的土地和店铺都转让给陈德海了。
王老爷:他没发现什么?
刘掌柜:这个冤大头还以为自己赚了呢。我只说去香港看看老娘的病,需要些钱来打发各处。
王老爷:我家明日也就起程了。这风声追的太紧,万事小心啊。陈德海啊,陈德海,想当白朝村最大的交椅,您就慢慢消受吧,我们消受不起啊!
旁白:四下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女才丫鬟们穿着光鲜的新衣,端着凳子椅子来来往往,提着茶水茶具上上下下,到处都是喧闹声。从门口不断的涌进来各色衣着靓丽的人等,胡建民,巧姐,罗迪儿都换上了有钱人的装束跟着那拥挤的人群混进了大院里,桐子混在打手里不很显眼。门口处守着几位黑衣的汉子挡着那些穷人挤进门来倒着实吓了他们一身冷汗。另一头,孙林,梆子焦急地蹲在路边草堆里等着得儿花轿的出现。
(陈德海走到了陈四儿面前,露出一脸担忧的神色)
陈德海:松开点儿,你抓得太紧了,让我老丈人好生难受呢。
陈四儿:嘿嘿,是。
陈德海:曹老汉儿,有本事你开口骂我呀,我昨儿可警告过你,要是说半句不敬的话,我会让你的女儿和她姑姑一样的下场。你可得谨记于心头啊!(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丈人?!老兄。。。。。。嗯。
曹老汉:你。。。。。。
陈四儿:你什么你。你算什么东西啊,还当了咱老爷的老丈人。要不是必须走这个流程我们还真不愿意去你家。这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曹老汉:得儿啊。。。。。。
陈德海:你说你家也真是贱,叫你们听话,乖乖来参加一下婚礼,不就得了吗。偏偏还得用暴力,这可是你女儿的终生大事啊,你和你老婆都不放在心上?
曹老汉:看着自己的女儿被自己推进万人坑,我真真想一头撞死!
陈树生:死了好,死了我就好好折磨你女儿。哈哈,今天,你给老子我老实点。陈四儿,给我抓紧了!
陈四儿:是!
(鉴陈德海走开了,陈树生便悄悄过来)
陈树生:陈四儿,老爷走开了你就松懈,免得。。。。。。你累着了。。。待会儿还有的是事情要你处理呢。
陈四儿:少爷说的在理儿,这老东西这会子也该安生了。(说着重重地踹了一脚)
陈树生:(看到心里不是滋味,想伸手又不得行)你也。。。。。。大约几时来?
陈四儿:快了,快了,您怎么比老爷还着急呢?
陈树生:。。。。。。
陈树生内心独白:这下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了。真的害怕吗?我的手在颤抖吗?是的,我的手在颤抖;我的眼在恍惚吗?是的,我的眼在恍惚;我的心在退缩吗?是的,我的心在退缩。这下怎么办?要来了,要来了。要来了!
大姨太:树生,你这脸色怎么?
四姨太:哎呀,真的是呢,苍白的冒着虚汗呢?可是怎么了小祖宗。啊?
陈树生:没什么的,你们且认真看吧。新娘子是真漂亮呢。
四姨太:狐狸精。
三姨太:婊子。
二姨太:风骚货。
大姨太:算了,算了,人家年轻是资本,咱们老都老了还争个什么劲儿啊。你们三可安分守己点,老爷最近火气可不小,热招了火,可会焚身的啊。
(陈树生明明知道这话是说给诸位姨太太的,可现下听来,只能拼命的咽口水擦汗水,正抬头突然看见了孙林,她摇着手示意陈树生好戏马上要开始了。陈树生步履缓慢的向人群中走去)
(门口的鞭炮突然轰隆隆的响起,所有的人都朝门外瞧去,一奴才高声吼道:“新娘子来咯!”人群全向外挤走了五米距离,一会儿,人群中间闹哄哄的开出一条道儿来。新娘入婆家大门时必须脚不沾地,才在事先准备好的篾筛或米袋上,以表示“传代”,有传宗接代的意思。此时此刻,得儿一身红衣,被一群人搀着,正面对着一袋满溢地米袋儿,久久不肯跨)
媒婆:新娘子,跨米袋儿!
莲子:(在一旁扶着,满面欢喜)得儿,跨米袋儿啊!
得儿:。。。。。
媒婆:快跨啊,快点儿,别误了时辰!
众人:(一边鼓掌一边叫好,脸涨得通红)新娘子,跨米袋儿,跨完才好传宗接代!新娘子,跨米袋儿,跨完才好传宗接代!
陈树生:(涨红了脸,语气颤抖)等。。。。。。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他闭着双眼,使劲儿扯破了喉咙往死里喊)她不能跨!
(这一声虽然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着实给当场的所有兴奋的人一个狠狠的耳光,众人一下子全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最后转过来对着陈树生)
陈德海:(那张笑烂了的脸突然僵死在空气里,从台子上满面怒色的冲下来)树生,你干什么呢?!
陈树生:我。。。。。。爹。。。。。。
陈德海:(火气冲天的走近来)你小子干什么呢?!吃撑了今儿?脑袋进水了?可是?!
陈树生:我。。。。。。她。。。不能嫁给你。
陈德海:什么?!
(嗖的一声,曹得儿把面前的盖头一把猛地撕下来,露出一张光鲜亮丽的脸在众人面前,邻近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得儿:事到如今,你还不敢说吗?
陈德海:你们,说什么?!
得儿:陈扒皮,我曹得儿,是绝对不能嫁给你的。因为我和你儿子早就有一腿儿了。你要不要这么贱,跟你儿子抢女人,嗯?!
陈德海:什么!?你说什么!?
得儿:我说,你仔仔细细听好了,我,曹得儿,已经是陈——树——生的女人了。
莲子:得儿!你什么?!
众人:嘘。。。。。。唔。。。。。。怎么回事儿?啥?!
陈树生:得儿,你说的是什么,你说的!?
得儿:天地可鉴的实话。
陈德海:你们俩个。。。。。。!
得儿:而且,我还没说完,你跟我听好。别以为我曹得儿一14岁小屁孩儿啥都不懂,我跟你讲,勾引陈树生就是冲着你家的钱去的。真的是好笑,你说,你一60多岁的糟老头子竟然也被我勾引了,看来我长得还真是不错呢。不过,我今天,当着众人的面子,我就是不想嫁你了,怎么遭吧。你自己想一下,嫁陈树生多好,年轻,又没姨太太和我争宠,最大的优点是你的钱以后可不是都要留给陈树生的吗?嫁给陈树生多好啊,再憨的人都。。。。。。
陈树生:得儿,你在。。。。。。干什么!?这么会怎样说!
得儿:哼,哪样说?这样说很对啊,难道不和您胃口?这都是事实。
陈树生:(一个巴掌狠狠地摔过去)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说出怎么狠毒的话来!
(得儿重重的摔到地上,梆子在一边扶住她)
得儿:这烟花三月可还真是好时节呢,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心里该说的话都说了,真心舒坦啊。(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你陈树生,地主的儿子,只是脑袋没开窍,翅膀没长硬,长大后指不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少爷地主什么的,都不是东西,拿我们不当人当畜生。
陈德海:你这恶毒的女人!想不到,想不到,曹老汉家个个儿都是人精儿啊,都是贱货!要不得!要不得!
得儿:陈扒皮,你不得好死,不要以为没人知道我姑姑怎么死的,还不是你有把柄在她手里,你这老狐狸!
陈树生:(气的声音颤抖)曹得儿!你。。。。。。
得儿:(脸不变色心不跳)一路货色。
陈德海:(一张脸红到极点,眼里开始发旋,喘气声加剧)陈四儿,陈四儿啊。。。。。。快把。快把她抓起来。。。。。你这个女人。。。(这样眼睛盯着得儿,渐渐倒了下去。。。)
陈树生:爹!爹!。。。。。呜。。。。爹!
几位姨太太和众人:老爷!陈老爷!呜呜。。。。。。
(说时迟那时快,一群打手从四个角落里窜跳出来,众人四下逃开,梆子趁着混乱一把抓住了得儿的手,拼了命的往门外拽,从来没有这样拼命过,尽管得儿身上都是沉重的嫁衣,但是得儿跟着梆子一路狂奔,直到到了开会的楼房)
第二场
开会的小院
(曹得儿梆子上,巧合姐罗迪儿上)
得儿内心独白:树生,怕是不会原谅我了。我是那么的没用那么的蠢,只是在这种情形下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可以不伤害到他,或者对他造成最小的伤害。他肯定着急死了吧,他肯定伤心死了吧,他,肯定恨死我了吧。要不要干脆举起一把枪直接把我解决了可好?!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我不晓得孙林他们可不可信,我不晓得最后是不是真的会分土地,我只晓得至少这样,陈扒皮不会恨自己的儿子,村里的人也不会骂陈树生是个不孝子了,至少这样就足够了。只是。。。。。。(想到这里,呜呜的哭起来。。。。。。)
梆子:(看着得儿凌乱的头发和残破的嫁衣,满面愁容)你怎么会那样说呢?
得儿:我演的像吗?(一张挂着泪珠的盈盈的脸悲伤的笑着)
梆子:像,像。怎么会不像。连我这知道你心思的人都吓呆了。
得儿:真的吗?那还真的演得很好呢。树生,肯定恨死我了吧。
梆子:陈德海气晕了。
得儿:嗯。
梆子:(在得儿边上坐下)你,心里苦吧。
得儿:嗯。像吃,黄连,加上苦胆,还有辣椒。辛苦辛苦的。呵呵。
梆子:桐子悄悄接你爹去了,你家人都在委员会的农园里,可能躲上个三四天。
得儿:他们。。。。。。嗯,对了,你们想的可真周到呢。
(门突然开了,孙林和罗迪儿进来了,各自坐下,好久都不说话)
巧合姐:得儿,刚才,你说的。。。。。。
得儿:编的。
罗迪儿:编的可真好,一愣一愣的。连陈少爷都蒙了。得儿姐真是厉害!(说完还掰起了一个大拇指)
孙林:小妮子,别说话。你什么都不懂。
罗迪儿:哼。。。。。。又嫌弃我。
梆子:我们都别说话了,让得儿好好休息一下吧。
巧合姐:孙林带来消息,陈德海气急,已经。。。。。。
得儿:(浑身像触了电一样)什么!?死了?!他爹死了!?
梆子:陈树生呢?他如何了?
巧和姐:孙林没说。好像很伤心吧。。。
(得儿如铁石一般的躯体重重的砸到凳子上)
得儿:死了?!他爹死了?!死了,死了,他爹死了,活活的,活活的被我给气死了。是我曹得儿气死了的啊!
梆子:(脸上焦急地发憷,紧紧地抓住得儿的手)得儿。。。得儿。。。
得儿:(转过脸来)梆子!梆子!是我,是我,是我啊!死了,死了!陈德海他死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呜呜。。。
梆子:(一把将得儿抱到怀里)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得儿,得儿,陈德海他死有余辜,他死了没人会怪你的。你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罗迪儿:得儿姐,陈德海死了不是很好嘛?
梆子:少爷。。。。。。得儿,我知道你的心里的苦啊,你为什么要让自己来承受这种难过的感觉呢?你这,又是何苦呢?
得儿:呜呜。。。。。。都怪我,全都。。。。。。
巧合姐:得儿。。。。。。你。。。原来和陈。。。。。。
梆子:嗯。他们。
巧合姐:唉,为什么偏偏是。。。。。。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得儿眼神呆滞了,眼睑上的泪痕还长长地留着,仿佛是在想着什么东西吧,只是梆子看着她的脸感觉好遥远好遥远)
巧合姐内心独白:这种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为什么又在我眼前上演?我真的真的不愿意在看到这些年轻的孩子们受着来自精神上的折磨但是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感觉。你说,我明白的事是爱情可以捉弄人,可以玩命的捉弄人。但是,如今知道了后我竟然是剜肉般的心痛。像被火焰灼烧了,像从冰针上走过,像拿着一把刀深深的往自己心口上捅还来回地抽拉着刀柄。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两颗脆弱的幼年的心,还在哭泣着,还在颤抖着,还在因为阴差阳错的误会而深深怨恨着对方。怎么会怎样?我看到的这里的世界,黑暗,阴冷,残忍,丑陋,悲伤,各种各样让我心疼的画面一遍一遍闪过我的眼,湿了我的眼。我经历过的,甜美与纪念的回忆,我可能怀念着,但是我不愿意再一次经历失去的感觉,不愿意再一次去感受被逼迫被拘束被无数双厌恶的眼睛刺伤的感觉。自由恋爱,谈何容易?但是,我真的很希望。很希望。
(“砰砰”,“砰砰”。破烂的柴扉狠狠的响了几下,大家一下子回过神来,往门外看去)
孙林:(很快的闯进门来)那个,大家都收拾好了吗?
巧合姐:怎么了?胡建民呢?
胡建民:这里。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照这个局势来看,陈德海怕是不行了。现在陈树生正守在他身边,郎中请了一堆堆全说的是无力回天。这一下,我瞧着,陈家一下子就要。。。。。。
得儿:我的。。。。。。错。。。。。。
胡建明:你们几个好好看着得儿吧。巧合,我这里有一些关于部队的消息以及上级的一些指令,我们两单独谈谈吧。
巧合:你且说吧,大家爱都听着也好有个底儿。
胡建明:我怕。。。。。。(使了使眼色朝着得儿)受不了。
巧合:她是分得清时局的。我信她。
胡建民:后日部队就进城了,我们这边要着手开始进行土地改革,将所有地主的土地没收到组织里,然后根据党中央制定的关于土地改革大纲法令,将所有土地进行分派。白朝村最大的地主陈德海今天收的这一打击,估计气数将尽,这对于我们工作的进行极为有利,相当于搬开了道路上的一块顽石。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1.迎接大部队的现行人员 2.下放一批人员到乡亲农民中间进行宣传,向他们讲解关于我们土地改革的政策 3.积极鼓励年轻人员参加共进会,妇女委员会以及即将到来的根据地委员会 4.做好对地主乡绅等改造人员的教育引导和改良工作
得儿:(突然一下子直起身来)等一下!
胡建民:什么?!
得儿:对,陈树生家里,你们到底要怎么做?
胡建民:(显然被这突然的打断吓了一跳)我们,会,按照土地改革大纲对他们进行改造。
得儿:你们能说得简单些吗?我不懂,我不懂啊。
巧合姐:陈树生如果愿意接受改造,家里的财产会全被没收,我想,如果按照惯例的话,奴才丫鬟尽数放还回家,不愿回家或者无家可回的会被吸纳进我们委员会当一些职务。你是担心什么?
得儿:全部没收吗?陈少爷以后怎么活下去?
胡建民:你们怎么活,他就怎么活,大家都是平等的。
得儿:我不懂啊,我按着你们的说法究竟是害了他,还是救了他啊?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让我觉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你们的和平改造呢?你们的自由民主呢?
胡建民:你会慢慢体会到的。只是时机未到。
得儿:我不懂,你们不是骗了我嘛!为了达到你们的目的,我还一股脑的自以为是的以为这样可以帮到少爷帮到我自己帮到身边的人,结果,什么土地改革,我不要!我不要!(双手狠狠地摔打着桌子)
胡建民:梆子!梆子!按住她,现在她太激动了!冷静不下来。
梆子:嗯。(边说边死死地按住了得儿的手)
得儿:梆子!(带着哭腔)梆子!你松开我!你松开啊!我做错了,我是个笨蛋。你帮帮我,我要去见陈树生!我要去见他!我要跟他忏悔啊!是我是我杀了他爹!是我!
梆子:你(哭了)你,(说不下去了,动手从后背狠狠打了一下,曹得儿昏了过去)——我。。。。。。只能这样了。
胡建民:爱太深,会让人疯狂的勇敢。今天的她或许不明白,以后,冷静了会明白的。
第三场
陈家大院
旁白:陈家在这边确实是出了事的。委员会的人员来没收了财产,分配完土地,并对陈树生进行表扬之后,领着一大群人就去丈量土地去了。陈树生和着四房姨太太刚刚才办完陈德海的丧事,一家人都还没有冲悲伤中出来,这下全部的财产都被没收了,丫鬟奴才也全部被解散,一家子的生活一下子陷进了绝境。姨太太们不得不开始自己料理生活,缝衣扫地洗衣做饭,样样都得自己来,家里乱了套了。
四姨太:哎哟,老爷诶!老爷哦!可怎么活下去哦!
三姨太:这个家要败了啊,这个家要败了啊。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二姨太:老爷,我嫁给你是看上你家的钱啊,如今你也去了,钱也去了,干脆我也去了算了,如今怎么活得下去啊。
大姨太:这时局真是乱啊,只让着17岁的小儿来主持这个家,注定是要败得啊。我们姐妹这辈子算是完了。
陈树生:大娘二娘,你们,我。。。。。。对不起
四姨太:对不起,一句对不起有个屁用。你不是要救那个狐狸精嘛?如今可算是救了呢,爹也被气死了,但人家可是风光着呢!
三姨太:就是啊。小子,蠢啊!丢人啊!
(院子里劳动的女人们正吵着,大门外突然扔进来很多石子土块,门柱子也被砸得咚咚直响)
秦老汉:姓陈的,滚出来!姓陈的,滚出来!
杨子:老子来找你算账了!陈德海,死的好啊!死的好啊!但是别以为你死了,拍拍屁股就了事儿,老子我样子来讨医药费了。
众人:姓陈的,滚出来!你爹死了他的罪孽儿子就要背着啊!再不出来,我们就冲进去把你家砸个稀巴烂啊!
(陈树生猛的丢下手里的毛笔,焦急又急速地冲向大门,门外聚集了一大群以前或者说,父亲的混混帮收拾过的,大人小孩,男人女人。陈树生立在大门口,脸色顿时铁青。面前的人一个个都凶神恶煞,手里拿这些石头棍棒之类,明显是来报仇的)
陈树生:你们。。。。。。我明明已经交出了土地,交出了家里所有的东西,你们又来干什么?!
杨子:交出来就完了?!完不了!那些东西,那么多东西,本来就是我们这些天天流着血淌着汗在地里累死累活的辛苦钱,你爹,你爹,他妈的就是凭了一个地主的身份,毫不留情地恨恨地把我们的血汗,我们的口粮夺去了。他妈的!你知道你爹干的好事吗?不知道吧,少爷哟!啊!大伙儿!这儿可真还有个少爷呢!
莲子:爹,地主是陈德海,不是陈树生。
杨子:闭嘴!小心老子我打断你的腿!
秦老汉:杨子的腿,断了;牛,被抢了。何老栓,死了儿子,老娘也被气死了,可都不是你们干的啊!啊!曹家,老少都被胁迫了;还有,曹得儿,那小姑娘,哎哟喂,这小姑娘,真真是可怜的要紧啊!
众人:哪里可怜了?!不干净了,不干净了!
秦老汉:可是要不是她,陈德海也不会死啊。。。。。。
众人:两码事儿,两码事儿。。。。。。反正,哎。。。。。。不干净的,不干净的啊。(边说边摇头,露出惋惜的神色)
陈树生:你们说什么?你们为什么会这么说?
杨子:为什么?!居然问为什么?啊?!你自己干的事你自己不清楚吗?人家漂漂亮亮的一个大姑娘啊,竟然被你这地主家的臭虫给。。。。。。哎哟喂,我都不好意思说喽。
陈树生:她说的都不是真的。当时只是。。。。。。
莲子:真的,我可以证明。
杨子:滚开!(恨恨地推开了莲子)去他妈的吧。不是真的,这么伤风败俗的事你们也干得出来,还有什么话说不出来的。(转过脸去,脸上的小胡子一敲一敲的)大伙儿,千万别被骗了啊!
众人:明白!谁会同情他们啊,真是下作啊!
陈树生:(神色惊异)你们,为什么会这样?!组织上难道没有澄清吗?组织上不是规定不能再来祸害我家了吗!?
杨子:规定他妈的我可一点儿不知道,还有,你们干出这种下流的事儿,谁还会同情你们啊,死了都不能让着世间干净。废话少说,我知道的就是你们家的罪孽还没还清呢,没那么容易放过你,你以为把那些交出来就轻轻松松的完事儿了?没那么便宜!
众人:别和他废话了!(说着就要冲进来的气势)
(陈树生此时心里有千般滋味儿,它既害怕这一触即发的暴乱,又为他和得儿的悲凉处境感到无比悲凉,更有甚者,他开始深深地恨,那个组织里的每一个人,开始恨站在这里站在别处歆享着他父亲的土地财产,满面笑容却对得儿和自己嗤之以鼻的人,或者说,村里的所有人。)
桐子: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桐子看到一大群各色的人站在陈家大院的门口,可能是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打倒土豪劣绅!打倒土豪劣绅!
桐子:土地都分了!快点散了!你们若是再聚到这里,我就报告给胡书记!
众人:你。。。。。。(大家都一脸不屑不满,怒色在脸上纵横的瞪着桐子,久久不肯松开)
杨子:委员,委员,你怎么可以帮罪人说话呢?你这样是不对的啊?
桐子:规定上没有说不可以为他们说话啊。还有,(附到杨子耳边小声的说)你们要是再违反规定,我们就没收你家的土地。(说完向扬子使了一个恐吓的眼神)嗯?!
杨子:(显然被吓到了,吞了吞口水)我们,马上就散了。马上啊。。。。。。
(说着就招呼着大家,弓着腰,安安静静的走了,边走边回望,神色愤愤)
桐子:(踢开门口一堆一堆的石头块儿)少爷,我觉得我们实在。。。。。
陈树生:(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脸色又凝重起来)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没了父亲,没了土地,没了家产,还不够惨吗?他们真的半点同情心也没有吗?!还有我的东西全给了他们,我爷爷传给我的父亲的,我父亲传给我的一亩一亩的土地,一分一分的家产全一分不留的分给他们了,为什么会这样对我,为什么会这样对我家?!
桐子:我。。。。。。少爷。
陈树生:(突然猛地抓住桐子的衣服)桐子,组织上为什么还没有澄清事实?!得儿说得明明不是真话,他们怎么没有澄清?!
桐子:他们。。。。。。贴了布告。(露出一脸的悲痛)但是,不知怎么的,大家都不相信,刚才那个。。。。。。
陈树生:得儿会经历一样的事情吗?
桐子:她在委员会里,还好。
陈树生:就是说,从头到尾,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受着苦,受着累,受这种人的践踏,受着大家的不屑嘛?!
桐子:少爷,少爷,你是男人,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你不能认输啊。
陈树生:认输?我从来就是败者。呵呵。呵呵。
桐子:我。。。。。。你。。。见了。。。得儿吗?
陈树生:不敢见不能见。
桐子:其实她。。。。。。自己。。。。。。
陈树生:对于她,我心里实在是很复杂,很混乱,很。。。。。。你不知道的,我的恨以什么样的程度存在。如果你不是我你永远体会不出我那种纠结到不如求死的心绪。我恨她,她为什么不能像商量好的那样为什么要语出惊人说出与现实大大脱离的话?为什么她要说的那么重那么狠那么气人以至于我身体健壮的老父亲都难以承受的离开了我?你说,我的父亲就这样死去了啊!我可怜她,当初见到如此有气质的女孩子被家庭所束缚被世俗所折磨我觉得可惜,觉得父亲仗着财大气粗竟然破坏了她家然后竟然要娶她为妾很生气很无力。我爱她,羡慕她可以如此坚强坚毅果敢的为了家人为了未来拼上一切毫不畏惧,喜欢她事事为他人着想而宁愿自己承受下所有的疲累。这样的情感,没日没夜的折磨着我,混乱着我,让我不得安生。
桐子:你不知道的事。
陈树生:我。。。。。。恨我自己。恨这个世界。
桐子:少爷,有些话我必须告诉你。
陈树生:这下,已经没什么少爷了,桐子。
桐子:(一下子怔住了,一会儿)让我这么叫吧。得儿那么做,是有原因的。
陈树生:嗯?
桐子:我们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得儿更是。她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也根本没料到陈老爷会死,唯一可以为你做的就是减少罪孽,他以为这样老爷会嫌弃她而不会去娶她,而你由于是被勾引的自然也不会被老爷重罚。至少这样,你的罪过就小了好多。但是,后来的事,太出乎意料了。
陈树生:你骗我吗?
桐子:少爷,(反抓紧他的手)你信我吗?
陈树生:。。。。。。得儿,为什么演这么傻的一出戏啊!
桐子:她。。。。。。太傻了。老天,(桐子嗖的一声站起来)你他妈的,他捉弄人了!
(陈树生这下心里翻江倒海的都是悲伤,眼泪一个儿劲儿地流)
陈树生:得儿,得儿啊,得儿,得儿啊。。。。。。我好想见见你啊,好想见见你啊。梆子,你能帮帮我吗?
桐子:嗯。
陈树生:明天晚上,老槐树。曹得儿。
桐子:你们两个。应该见见的。
第四场
委员会小院
(桐子,罗迪儿,得儿上)
旁白:这样阴郁的日子持续了三天。三天,72个小时,白天与黑夜长长短短的感觉没有尽头的交织着,慢慢,漫漫。曹得儿整日沉浸在悲伤忏悔与苦恼中,虽然梆子拉着她跟着孙林去了莲子家,秦老汉家。。。。。。说着那些自己似乎有点明白的土改,自由,理想什么的,但是得儿一双憔悴的始终遥遥的盯着那个昔日贵气冲天如今却死气沉沉的陈家大院,无时无刻,每时每刻,随时,随地。村里来了很多穿着灰色布衣的人,头上戴着红星的帽子,脚上穿着草鞋,肩上扛着从来没见过的可以隔很远杀死野猪的“枪”,很长很长的队伍;大家都丢下家里的活儿,从几里的地方往当时他们开会的小院里聚拢,贫农,中农,富农,不同的人分到了不同的田地,大家都各自美滋滋的谈长谈短;委员会里,共进会里。。。。。。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挤,桐子梆子得儿,还有。。。。。。工作也越来越清晰;孙林和桐子好像。。。。。。陈树生,呢?
曹得儿内心独白:这样的事,真的发生了,真的。
罗迪儿:得儿姐,桐子哥找你!
得儿:来了,他不是找孙林而是来找我吗?你确定?
桐子:我确定!(桐子说着大步流星的朝小院窗口走去)
得儿:(得儿从屋里跑出去,可能想到了一些事,脚步有些急)桐子哥。
桐子:手伸出来。
得儿:请柬?你们俩可真快啊,啊?(说着是笑非笑的笑了笑)
桐子:不是。还有你,如果一直这么装着开心会疼得很严重的。
得儿:他,有消息吗?
桐子:他,想见见你。
得儿:见我!?(得儿 似乎被吓到了,往后退了几步)不,我不愿意见到他!
桐子:他很想见见你,很想很想。我看到他在院子里阁楼上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搓动着脚步,整日整日不肯吃饭,除了在老爷遗像前低着头眼神呆呆的静站,剩余的时间就那样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搓动着脚步。那脚尖的方向啊,闭上眼,你想想,会是朝向哪里,能朝向哪里?
得儿:我。。。。。。没勇气见他。我觉得我像是犯了大罪,这是比当初嫁给他爹似乎更加恶劣的罪啊。我也很想很想见他,但是很害怕很害怕见到他。我在人群中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抬着眼睛看,整日整日不想说话,除了在我们曾经呆过的老槐树前久久的没有维度没有方向的呆呆的静站,剩余的时间就那样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地抬着眼睛看。那眼神的方向啊,睁开眼,我死死地看着,会是朝向哪里,能朝向哪里?
桐子:既然爱得那么辛苦,为什么不愿意。。。。。。
得儿:我们回不去了,(呜呜哭起来了)我们回不去了,你知道吗?横在我们中间的,是他父亲冰冷的僵硬的毫无生气的尸体啊!那具冷冷的尸体啊!我跨不过去,他也跨不过来,我们这样相隔的对望着,眼里都是泪水,眼里都是血丝,眼里都是怨恨或者忏悔的痛。怎么可能?!
桐子:你不能这样。少爷犹豫这样到现在,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要见你。昨天晚上,我见到了大门前憔悴的他。他眼里含着泪,很。。。。。。纠结的表情,像一只受伤的动物,苦苦哀求的模样——让我来找你。今天晚上,老槐树。
得儿:你不要给我说好吗?我真的。。。。。。
桐子:既然你觉得对不起他,就当着面好好的给他道歉,跟他讲清楚当时的状况和你心里的想法!除了你自己,没人有义务去跟你解释为什么当时你要那么做,你知道吗?难道不去见他,心里就会好受的多了吗?!难道在这里藏着掖着,俩个人觉得双方就不受折磨了吗?错了,大错特错!你们这是在更加狠毒的折磨着对方折磨着自己!
得儿:我。。。。。。
桐子:反正,话我已经给你带到。对不起少爷的是你,要不要见见他,好好解释一下是你自己的事,我实在是不愿意看见少爷那哀求的样子。有些时候,你知道吗?我很恨你,因为少爷因为你成了一株风中飘摇的野草 ,但是我又恨不起你,既是因为陈扒皮确实祸害又是因为你做出行为的动机。这样的感觉真的是让我非常讨厌,真的很想快点结束掉。
得儿:我。。。。。。(一时间陷入了深思)
得儿内心独白:我岂是足够勇敢到可以睁开眼再注视着他的眼吗?不。我不敢,我甚至不敢睁开眼看他的模糊的背影,那个熟悉的背影会让我陷入无穷无尽的沉重的沉默中。我岂是有足够的勇气可以在聆听他说话的声音吗?不,我不敢,我甚至不敢走进那个庭院去捕获年轻熟悉的风吹草动。我要见他吗?我要见吗?桐子说,树生那样期待的等着我,会不会原谅我了?会不会他也这样痛苦的思念我?但是,我犯的错,我犯的错,可以被原谅吗?
桐子:我且走了,家里不放心。。。。。。你做好决定。别辜负了人。
第四幕
水边岸堤
(陈树生,曹得儿,梆子及众人上)
旁白:还没到晚上,实在不愿意呆在家里看几个女人在悲伤气氛沉重的瞳仁上演绎吵闹,陈树生心情很萧条。早早的便往了老槐树边去,其实它并不像是佷急切地见到得儿,他还没准备好。只是吹吹风,等着。
陈树生内心独白:应该是要见见的。自从上次婚礼后,便没了音讯,家里的事务也多的忙不过来。只是。我不应该这么自私的想的,但是,目前的情况是,我的处境是最坏的。父亲家产,爱人分离,众人唾弃,还拖着几房爹的姨太太,我这样看,我这样问,我这样走在路上,每每一个举止都让我嫌弃自己,都让我想起自己的悲惨境遇,都让我对自己的人生表示由衷的无语由衷的无力。我应该怪谁,我又能怪谁?怪得儿吗?我是可以想这样的,但是那是自私的,她也是因为爱我才做出那样的所有人都没能料想到结果事。怪那些组织吗?我是可以想这样的,但是那是愚蠢的,组织是理想的化身,是我一直想触碰的天堂,我怎么可以自己践踏自己的希望,践踏自己的灵魂?怪自己吧,怪老天吧,怪命运吧,对呀,就是上天无情阴险地捉弄人却从未觉得心里有愧于任何人。他是那样的冷漠,他是那样的残忍,他是那样的奸诈。他暗暗地使我们受伤,却不敢让我们永远记得;他暗暗地使伤口流血,却不敢让血色永远鲜红。我恨我自己,我恨这个世界。
(对面的山上很多人还在闹腾腾的丈量着土地,举着红红的旗来来回回的走着,陈树生依靠在岸边石头上,好久好久)
(得儿刚一冒出头就看见了陈树生,脚步想快却又慢了下来,她的眼被风吹得迷了起来,慢慢地向他靠近,陈树生仿佛是看见了,渐渐立正起身子,两个人走近了,各自靠到一块石头上,半晌不说话)
陈树生:得儿,你,怕死吗?
得儿:(惊了一下)死吗?
陈树生:(转过脸来)我们不能在一起的,之前,现在,还有以后。所以。。。。。。
得儿:(露出一脸的惊恐,也突然立起身来)树生,你想干什么?!
陈树生:如果死在一起,会不会好受一点。
得儿:我。。。。。。
陈树生:(突然脸上笑了一下)骗你的。你知道的,正如你所知道的,就算你不怕,我也害怕死。死亡这宗东西,我从来就。。。。。。
得儿:(常常吐了一口气)觉得今天你不正常,你,还怪我吗?
陈树生:说实话吗?
得儿:嗯。
陈树生:怪。怎么会不怪?怪你太爱我,犯了让人心痛的傻事。
得儿:我太不懂事了,(语气里带着哭腔)我以为情况不会糟糕到这种底地步的。我真的太罪恶了。。。。。。我好想,死了或许会更好。
陈树生:不!你不能死!你必须好好活下去。为了你,为了你家人,为了我,你也得好好活下去。
得儿:(感觉有点奇怪)你说话的语气怪怪的。
陈树生:哪里。得儿,(拉住她的手)我其实真的好高兴你能够恢复自由之身,好高兴你能够为我做这些傻事,至少说明你是爱我的你心里深处我站着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至少说明你费劲了自己的心思帮助我让我过得更好。这些,已经足以让我原谅你几千几万次。你一定要活下去,现在的情况好起来了,我想最后组织里一定会帮助你们这些女孩获得解放,你以后一定要认真工作,努力学习,像孙林他们一样去留学,去上海,去广州,去那些大城市看看不一样的世界。那里是理想与自由碰撞出火花的地方,有大片大片的自由的阳光在你的脸上跳跃,有大片大片幸福的音符在你的耳边回旋,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以后的生活很美好!
得儿:那么,你呢?!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的。
陈树生:看得到我的眼睛吗?看着我的眼睛。
(得儿坐正起身子,看着陈树生的眼睛)
得儿:干什么?
陈树生:我们两个人,是仇人。
得儿:(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手,从石头边蹦起来)树生!你到底怎么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陈树生:(眼里泪水渐渐涌现出来)你难道不懂吗?!你难道不懂吗?!
得儿: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失去了养育多年的父亲,失去了家里传承的遗产,这些我都懂,我都懂得的。但是,请相信我一段时间后,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总会过去的。树生!
陈树生:不要跟我说你懂!你什么都不懂!父亲家产,爱人分离,众人唾弃,还拖着几房爹的姨太太,你知道吗?不仅仅是你说的那么简单。我遇到的,你永远在那的委员会的小院子里都感受不到。我路过大街,有人向我扔石子儿,有人向我扔菜叶儿,更有人向我扔溃烂的西红柿!我每日每夜在家里不得安生害怕农民们拿着农具冲进家里来,家里还有好几个老人!我这样看,我这样问,我这样走在路上,每每一个举止都让我嫌弃自己,都让我想起自己的悲惨境遇,都让我对自己的人生表示由衷的无语由衷的无力。你知道吗?你比较过吗?我一直都是哪个最惨的家伙。你们一个个都活得很好,活得自由轻松光鲜,活得神采飞扬精神伶俐,而我呢,我呢,我为什么牺牲的最厉害但是结局也最悲惨!
得儿:对不起,对不起!
陈树生:不要说对不起了。根本就不是你的错。至于是谁的错,到底是谁的错啊?!
(突突突,对面的小坡上渐渐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那面红红的旗帜也越来越近)
杨子:在那里!在那里!这两个贱人又在那里厮混了!
众人:伤风败俗啊!伤风败俗啊!一定要抓起来,抓起来!
得儿:(得儿一下子慌了神了)少爷,你快躲躲!你快躲躲啊!
陈树生:让他来!我陈树生今天,就是不躲了!
得儿:少爷少爷,求求你,他们会伤害你的,少爷少爷!(的儿说着几乎跪到了地上,陈树生眼睛看着那群人,一动不动)
陈树生:有本事冲我来!要杀要刮冲我一个人来便是!
杨子:抓的就是你,还显个什么神气!大家伙上!
陈树生:来吧!该来的都来吧!(边说着便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孙林和梆子,桐子正奋力的挡住那群仿佛吃了兴奋剂一样的癫狂的人群,被人群挤来挤去)
孙林: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违反了规定!
杨子:他妈的什么破规定!老子不知道。
众人:对!我们只晓得陈家是我们的仇人!陈树生伤风败俗!
桐子:你们,你们那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少爷不是把土地,把家产全给你们了吗!?
杨子:就完了吗?!我们受的苦受的罪,他陈德海一点没感觉到就登极乐了,他奶奶的!我还想一点一点慢慢还给他呢!
众人:半死不差的还给他儿子!反正也不是什么好种!
陈树生:你们这群恶人,我陈树生,带着心中的自由理想,光明与大义,那么灿烂的闪烁着的光彩的珍宝般的心意,真真的就错付于你们了?!
众人:你这小兔崽子!你神气个毛线!你爹死了,知道吗?你不是地主少爷了,知道吗?现在不是你做主了,你知道吗?!啊?!
陈树生: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孙林!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找他们,找这些大字不识的农民!
孙林:农民,他们蒙昧无知,他们会封建迷信,他们会想你看到的这样无情无义,但是因为中国的农民他在最底层,是最广的群众力量。孙中山先生领导的革命军队没有达到的反封建的目标,这群人在几个月里,就像现在一样,就可以完成了。
桐子:孙林!你这些话拿到这里说有用吗?!
陈树生:简直是拿我们的血染红你们的路!
孙林:你不要做傻事儿,你快回来,组织上一定会想办法保护你的!
陈树生:我不会再害怕了。真的。保护什么的都他妈是浮云!(这样慢慢地,缓缓地,叙叙地说着,陈树生张开了双臂,从垂直于地面的扇形渐渐缩小了角度,这样,在几十号人黑色的惊异的瞳仁中倒了下去)
得儿:啊!。。。。。。树生!树生!(冲到人群前面,陈树生已经掉落下去,众人都是一副惊吓的表情,相拥着挤到岸堤上边缘,“扑通”一声,桐子一把推开人群,跳了下去)
得儿:树生!呜呜。。。。。。树生!呜呜。。。。。。
梆子:(一直死死地拉住她)得儿,你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得儿:你放开我!呜呜。。。。。。我怎么冷静的下来!我怎么冷静的下来!
梆子:桐子。。。。。。一定会救他回来的!
得儿:呜呜。。。。。。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只见那水里两个人头上下起伏着,陈树生挣扎着使劲往下沉,反抗着桐子的救援。得儿眼里早就被悲伤蒙蔽了,只一个劲儿的哭,梆子和孙林他们站在岸上满脸焦急,众人也不知是喜是悲)
(最后桐子救上来,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眼睛鼓鼓的,脸上都是惊恐的愤怒的神色,得儿看着,得儿昏了过去)
旁白:桐子说,少爷从来没使过这么大的劲儿,他正想搂住他的腰把他往岸上托,结果少爷一脚把他给踹开了;少爷是劲儿往下沉,使劲儿往上推我,甚至最后狠狠地,在他脚上咬了一口。。。。。。
男人们说:死的活该!死了干净!
女人们说:造孽啊,年纪轻轻就,谁叫你生在陈家呢?
孩子们说:陈扒皮,没根基,挫骨扬灰不足惜,养个儿子不得力,地主劣绅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