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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荷锄救市

    类别:其他 作者:不是叶公也好龙 给他发短信 日期:2014/7/8 22:26:56 网友阅读:737次 网友推荐:1次  字号:   

    荷锄救市

    零八年夏,股市沉寂,成了卧在在犁沟打不起来的老牛。无论你如何千呼万唤,悲怆喊天,它不闻不问,自行其是一路往下跌去,万千股民拽都拽不住!

    零七年股市几次飙升,把人们惹红了眼,有钱人炒,无钱人借钱炒。仿佛发财走运全在股市一搏,岂料股市变脸像一个大骗子、大混混、吃进了万千人的投资,转眼翻脸不认账了!于是万千股民,百万家庭一下子乱了套,无了着落!这里边有公务员、工人、农民,最可怜的自然是农民了,工薪阶层积蓄搭进去了,还有个源头活水,而农民一旦把积蓄赔光了,简直等于被打进了地狱,要翻身谈何容易!在此社会背景下,吾深有感触,以农夫惜农夫的心情,痛恨股市如赌场,便有了这“荷锄救市”的传奇人,是为序。

    东营村老张,五十四岁,务农为生,种了二十年苹果,生计有赚有赔,所幸秉性节俭,数十年嘴里挪肚里攒,日子虽不富裕,倒也滋润小康。

    老张膝下一儿一女,负担不轻不重,天伦皆全。女儿示范毕业,在镇上中学教书,女婿又是校长,自然被人们高看了许多。农业税未免的年份,有人算过账,老张女儿女婿每月工资共三千余元,东营村几百口人每年给国家上缴的的小麦是五万斤,每斤四角五分钱,才二万二千五百元,而老张的女儿女婿每年的工资就是三万六千元,也就是说,东营村几百口人养不起两个教师!然说是这般说,人家领的是国家的钱,未要东营村一文钱,只有眼热的份了。

    老张的儿子自幼聪明,是块读书的料,老张夫妇自然百般看重,这些年儿子读书、上大学、考研,把金钱花的如流水,老张无论再省吃俭用,也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了,好些年来,老张没日没夜的干,人累的又黑又瘦。看许多人家盖楼房,买汽车、置家电、逛街下田骑摩托、老张不敢与人家比,三十年前盖的青砖瓦房,转眼成了村里最寒酸的房子。老张感叹供学生把家里供穷了!但这两年孩子出息了,村里人再次高看他了。老张的心里一下子平衡了,自慰“养好儿好比置好业”,这一点你谁再有钱也不能和我比了!

    零七年苹果价涨,老张一下子卖了六七万块钱,喜得他合不拢嘴,这是务苹果未曾有过的大收入,这下,给儿子盖房,娶媳妇的事情有着落了!

    老张把钱刚放到银行没几天,儿子背了个双肩包风尘仆仆的回家了,老张诧异道:“不是参加工作了吗,怎么还背个书包?”儿子说:“这是旅行包,不是书包。”老张杀鸡招待儿子,把两只鸡腿一次又一次的放进儿子碗里。儿子说:“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我在外面常吃哩。”老张说:“我和你妈都老了,吃啥都一样,你在外面工作,多吃点补补脑子。”儿子把鸡腿草草撕扯了几下就摔在了地上,狗儿就一下子叼走了,老张见那鸡肉未被撕完就扔了,心疼的不是滋味,想说又怕伤了儿子的面子。这些年儿子学越上越高,钱花的愈来愈多,然而不知不觉中老张在儿子面前说话就不比从前了,以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现在常常是看儿子的脸色试探着说话,如此挥霍,该不该说?正在犹豫,儿子先说话了:“爸,今年咱的苹果卖了多少钱?”“今年苹果收成好,又赶上了好年头,卖了六万余元,是种苹果以来买的价钱最高的一年。”老张答道。儿子又问:“你把钱放在哪里啦?”老张睁大眼说:“当然放银行了,这钱要给你攒下,到时给你娶媳妇可是要花大钱的。”儿子淡淡一笑:“我一个大学毕业生外面接触人那么多,找个对象还要你老人家操心?再说,我现在正是创事业的时候,结婚的事,缓缓来。”老张不乐意了,儿子已二十八岁,不能不急,脸色就变了。儿子狡黠地一笑,神秘兮兮地说:“对象早已有了,我俩想再奋斗几年,在城里站稳脚跟,然后结婚。”父母一时高兴,催儿子有空把媳妇带回来看看,儿子应允。

    老张让儿子去歇,自己拎起锄头就要下地,儿子说:“太阳太毒,你就不能歇一晌,我有事正要和你商量。”老张放了锄,搬了椅子,坐在儿子面前,洗耳恭听。儿子说:“老爸,现在是经济社会,人就要懂经济,学会掌握经济的规律,光知道干活不行。”老张听儿子经济来经济去的就有些不耐烦了:“什么经济不经济,明明是金钱社会,有钱的是爷,没钱的是孙子。”对!对!对!经济就是金钱的运营,就是如何让经济翻番增多的操作。”儿子精神振奋。老张说:“金钱翻番不易,存银行吃利息稳实的多,赌博来钱快,去的也快,到头来欠一屁股债。”儿子说:“钱存银行纯是糊弄人,二厘多的利息还要付个人所得税,物价天天涨,除非是不算账的痴人才去存款!”老张经儿子一点拨,觉得有理,儿子毕竟是读书识字有学问的人,难怪老祖宗说,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看来人这一辈子还是要上学识字哩,这么多年虽然吃了不少苦,但能把儿子的学供成了就是最大的功劳!儿子又说:“老爸,说经济你不懂,那我说个浅显的例子,上个月,我买了两千元的股票,不到一个月就赚了伍佰元,比你把钱存银行咋样?”老张一愣,似乎不信:“是怎么一回事儿,来钱恁容易?”买股票就如做生意,低买高卖来回倒腾,这便是钱赚钱,钱生钱了。”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事,简直闻所未闻,既然是做生意就有赚有赔,赚的多,有时赔的也惨;老张并非白痴,积大半生阅历,见得多了,年轻人看事简单,想告诫一下。未容他开口,儿子又解释开了:“炒股票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当然有赔有赚,但只要摸到了它的规律,谨慎操作,大胆灵活,赚钱真的比干什么都来的快。”

    当老张把六万元的存款取出来交到儿子手上时,心里不由“咯噔”一沉,这些钱眼看就要派上用场,修房是眼眉下的事,万一赔了,怎么办?正犹豫着,儿子一把就拿了过去,顿时,老张觉得心里空空的。老辈人说,金钱一隔手,不算自己有。但这是儿子拿去办正事,算不得隔手吧!

    儿子去后大半年时间内,老张心里总是悬着一颗秤砣,又颇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灾难,心里也有些惊了,先是08年5月12日的地震,其时老张正在苹果园里的树上套袋,忽觉无风而树却摇晃,浑身抖个不停,撑开的塑料膜袋怎么也套不到苹果上去,正要努力一下,却被摇的从树上掉了下来,躺在地上才傻了眼,整个大地像漂浮在海上的大船,摇摇晃晃,这一吓非同小可,仿佛到了世界末日,哪顾得浑身疼痛,跌跌撞撞爬起来往家里跑,只见陶妮子在前面跌跌撞撞又哭又喊:“天杀人哩!”就快步跑上前拉起她飞跑,偏巧这陶妮子穿着高跟鞋,大地晃动,脚下乱崴,拉起来走两步又跌倒了,老张急了,大声喊:“鞋脱了,逃命要紧!”陶妮子左右脚换着一甩,赤着脚丫,老张捡起高跟鞋,搀扶着她一溜小跑,那一双鞋子在俩人的身上乱叩。猛抬起头高压线的铁塔也在剧烈的摆动,这样大的物什在眼前摇晃,格外吓人,电线一张一弛,发出刺耳的声音,陶妮子哭着喊:“老张哥,今天是没有活路了,这铁塔倒了,即使砸不住人,电线也要把人电死!”老张说:“不要想那么多,快跑,大命交给天了!”快到村头,天安地宁,陶妮子胳膊一甩,摆脱了老张,把高跟鞋穿好,独自窈窕婀娜,扭扭捏捏地走了。这陶妮子徐娘半老,时时爱俏,平素间穿高跟鞋,迈猫步,学电视里的模特姿势,像模像样,根本不屑与老张这样烟草、臭汗味浓的人为伍,今天穿高跟鞋遇了大难,由老张搀扶是个例外!

    老张愣怔在那里,望着陶妮子在前面迈猫步,扭屁股,一时想入非非,又觉双手汗渍渍,滑腻腻,原来陶妮子胳膊窝里的余温犹存,心里涌出酥酥的感觉。

    村道里余惊犹在,人们三五成团聚在一起,各自述说着刚才的惊心动魄,陶妮子在人群中最风光,咋咋忽忽诉说着路不愿意让她的高跟鞋踩踏了,左一崴,右一崴地折腾人,就是只字不提老张的帮扶,老张从旁边经过,陶妮子还故意把脸转过一边去,老张义愤了,“呸”了一下,急急奔回家中。

    老伴坐在当院的椅子上,惊恐地说:“死不了的才回来,刚才房子摇的怕人,木料像是脱了榫卯,咯吱,咯吱乱响,小心着,看着不敢进!”老张回到屋里,当厅墙上挂着的“全家福”镜框摔在地上,玻璃破碎,相片犹新,环赌其他物什,一切安然如故。抬头望上,房梁正直,家也安康。

    晚间看电视,老张才知道,四川汶川发生了八级大地震,余震波及多半个中国,看那废墟中抢救生命的悲壮创面,老张的心揪的更紧了,整夜失眠,又想到儿子把钱拿去炒股,国家糟了这么大的难,钱投进去了,一二年来国家恢复不了“元气”,这钱就要不回来了。就懊悔自己混账,活了大半辈子,从未想占别人的便宜,怎么就相信儿子的鬼话,想吃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看来人生在世,贪欲二字不敢沾边,稍有放纵,准干傻事瞎事,尤其是寻常农家,刨一爪子,吃一口,你不去刨食,想发意外之财,不跌跤才怪哩!越想越恨自己。拳头在脑壳上“咣,咣,咣”砸个不停,老伴被吵醒了,:“你个老东西,半夜不睡觉,打自己的头,疯了?你打的不疼,刷子把儿给我,让我打几下!”老张说:“你妇道人家懂什么?你没见电视里说汶川大地震,国家糟了那么大的难,儿子把钱投到国家的股市里去了,这下恐怕短时间内钱弹不出来!”老伴一听,“噗嗤”一笑,瞎操心,国家的钱多着呢,用的着你那鸡毛不上两的几个钱?”说罢,翻了一个身,就打起了呼噜。

    老张睡不着,打开电视,见各地都在为抗震救灾募捐,就想咱虽是个农民,但也是中国一份子,忽觉得“这份子”的想法不好,以前坏人后面都冠以“份子”地、富、反、坏、右份子,没听说有好人份子的,祖父那“份子”帽戴了几十年,一听这“份子”二字,至今都令人心寒!自己虽然是个农民,但也是个中国人,无钱捐献抗震救灾,但投进股市的钱,也不能国家有难,就去讨账,这是做人的起码道德!

    于是,就想起给儿子打电话,告诉他这做人的良心,儿子睡意正沉,忽被不断的电话声吵醒,电话里传来睡意模糊的急问:“老爸,半夜来电话,家里出了什么急事?”老张结结巴巴一时说不清楚:“我是说地震了……..”儿子不耐烦的说:“地震了,白天都通了电话嘛!全中国人谁不知地震了!”老张说:“急什么,等我把话说完了,地震了,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咱无钱捐献,但你也不能立即去要你投到股市里的钱,等国家过了这阵子,缓过气了再说。”儿子在那边苦笑:“老爸,你都操的哪些闲心,股市是独立的金融市场机构,与国家的钱不沾边,井水不犯河水,你尽管等赚钱的好消息吧,闲事不用管,快睡觉吧。”老张总算放下了一条心,但还疑惑着,独立的市场金融机构,不受国家管,那不就乱套了吗?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老张正在锄地,暴风骤雨说来就来,老张肩着锄头紧跑慢跑,到家门口还是淋了个落汤鸡,忽觉得,吧嗒、吧嗒,头上,肩上砸的生疼,仔细一瞅,雨中夹杂着冰雹蛋子,他刚冲到屋檐下,那冰雹就下大了,好似天神在天上撒豆!一阵紧似一阵,更可怕的是冰雹蛋子越下越大,拇指蛋大的比比皆是,核桃大的砸下来,把一只麻雀当下砸死在院子中的泥水里,当院的一间简易棚子,覆盖的是塑料瓦,多年无恙,一阵惨烈的怪响,就被击穿成了筛子底,冰雹大一阵,小一阵,持续了二十分钟,水中漂浮了一层,墙根集聚成堆,老张惊恐的站在屋檐下,大半生了,从未经过如此大的冰雹!今年的苹果完了,庄稼完了,老伴惊惊喳喳,先是把菜刀扔在院子中的冰雹与雨水中,继而是砍柴刀,斧头,直到没有什么可扔,雨住冰雹停,祖传但凡下冰雹,必是鳖,蛤蟆成精作祟,民间扔刀而击杀之。

    雨刚一停,老张就往果园里跑去,路当中低凹处集了一滩雨水,冰雹蛋子在水中积了一堆,老张穿着拖鞋,噗噗嚓擦就往过淌,刚一进水,就觉瘮骨砌冷,好家伙,这冰雹雨水和三九天的水一样冷了,急忙跳了出来,腿都缩筋了,立在那里丝毫不敢动弹,这次缩筋,时间太长,老张疼痛的两眼流泪,终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不由得恓惶,中医认为,湿、寒、冷、热乃致病之由,自己五十大几的人了,还和毛小伙子一样,不知深浅,不注意身体保养,非吃大亏不可!愤上来把那拖鞋蹬出去老远,从今往后坚决告别这穿拖鞋的生涯,直到缩筋归了原位,活动了腿脚,才爬了起来,恶狠狠的思忖要去田里,这拖鞋暂时还离不了,只得重新拖拉到脚上,一跛一跛地往前走,田野里庄稼苗子,有的被被冰雹齐齐打折陷进泥土中,有的被剥成了个光杆,有的丝丝缕缕,在微风中泣哭。老张心酸,不忍细看,直往前走去,到了果园,着实吓傻了,遍地的碎叶幼果铺了厚厚一层,老张痛心不已,真想放声痛哭,圪蹴在地上,再也站立不起来!太阳乍出云层,阳光又热烈的回来了,老张只见大地上冒出了腾腾的湿冷蒸汽,一霎时,果园里白雾弥漫,视线模糊,正诧异间,那白雾腾腾而起,从枝叶的空隙处升空去了,去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一缕。果园惨状霎时清新,老张扶着树枝细看,残留在树上的苹果,一个上面十数个弹痕的比比皆是,有的已经破裂开来,张着口向老张哭诉,老张恓惶,转来转去,很难看见完好无损的果子,至于那树叶都破碎了,在风中泣不成声,更令老张震惊不已的是,多年生的粗枝,也被冰雹打破皮层,遍体鳞伤!老张不看了,圪蹴在地上,双手抱头,完了,今年的心血汗水泡汤了,何止今年,这树体的损伤,三二年内都很难恢复过来,老张在心中哭泣!

    日子就在这忙碌揪心中一天天过去,那天,老张打村中经过,见一群人在那里议论,国家正在全力营救四川震灾,咱这冰雹灾害,也没听当地有个救助的音讯。有人说:“咱这灾害算个屁,顾不到了,你没听这段时间连承办奥运会的事也不见报道了吗?国家面临这么大的灾难,今年办不办奥运会,还是两可之事!”老张平日里爱看一些杂书,心里痒痒的就插了进去,前些年国家刚获得奥运会承办权,有人请教西安的周易学、星象学大师邵文华,邵文华算了算说,二零零八年,国家有一难,到时能否如期承办,还说不定哩!可他只算出有灾难,可没说是这么大的地震!大家哄笑:“老张,你会来事,说风就是雨,这邵文华是什么人,有这么神吗?还是昨天晚上杜撰个人来唬大家?”老张急了,哪能是诳语,邵文华确有其人,据说是宋朝大周易学家,星象学家邵康节的后人,有的人诧异,有的人不信,一笑了之。几天后,国家向世界宣告,中国八月八日如期举办奥运会,农家心头的闲忧,才烟消云散。

    八月的早晨,秋实已向人们在招手,劫后余生的果子、庄稼经过顽强生命的抗争,也要走完它的辉煌历程,田野里的庄稼,虽然略显稀疏,却也茁壮,苹果上的损伤恢复成点点疤痕,点缀着硕大的绿苹果,老张在地里干活,咋觉这天气怪怪的,天色灰暗不明,大团大团灰白色的云朵垒积在空中,像悬在半空的一块块巨石,天显得很低,仿佛擎起锄头就可以够着那云团,老张感到神志恍惚,迷迷瞪瞪无精打采。下午四点多钟,太阳在西边冲出云层,阳光似乎更烈,要把躲在云层后面聚集了大半天的光热全部释放出来,人们聚集在村道里的树荫下玩扑克牌,男女混杂,嘻嘻哈哈,老张轻手轻脚从一旁经过,生怕引起他人的注意,走过去老远,却听陶妮子在后面喊叫:“老张,大家都嫌热,在这里玩牌,东营村就你一个急死鬼,也不知道能比人多吃多少?”东营村许多人奚落他老张是天生的苦命头子挣死鬼,三伏天从来不歇晌,老张习惯了,充耳不闻,但这陶妮子奚落他,倒是个稀奇,老张不得不停下脚步说:“蔫牛常不闲,快牛歇半年,谁叫咱天生的暮气兵,活做不完,有什么办法!”陶妮子嘴一撇,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说:“这活有做完的时候。你不做,不就没活了。”老张想,说的轻巧,谁能和你比,丈夫吃公家饭,每月两三千元薪金,旱涝保丰收。但这话不能明说,怕落个嫉妒眼气他人之嫌,再说,人家要反驳,你儿子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也不是吃公家饭吗?一想到儿子的工作,老张就来气,儿子硕士生毕业快一年了,早说参加了工作,可这一年来,钱未往家里寄过一分,又把家里的所有积蓄拿去炒股,大半年时间了,是赔是赚,始终没有一个准确话。万一赔了,就哭恓惶了,“世上想吃狗肉,反叫狗把铁绳带跑了”的事常常有的是!看来自己高兴的太早了,什么“养好儿好比治好业”?也许是个打锅锤,败家子哩!于是,心就犯毛,顾不上与陶妮子耍嘴皮子,匆匆往田里走去。

    靠着东崖根行走,偏西的太阳斜射过来,把人逼的向走进了蒸笼,又无一丝风,衫子立即汗湿的贴在了脊背,直觉浑身急躁,老张干脆脱去衫子,赤着上身,那太阳偏与他作对,立即把光热聚焦在老张的脊背,霎时就火辣辣的疼痛难忍,老张骂了一声太阳,骂罢又苦笑了,谁叫你自找苦吃,干太阳甚事?忽然想起村里爱说笑的一位老人,大热天赤膀在村里行走,有人说,天气恁热,你光脊梁也能抵住火?老汉爽朗的说,好家伙,热的怕怕,脊背比火鏊还焦板,你端一碗玉米试试,往上一倒,保证爆出玉米花哩!说的众人大笑不止。老张此时也觉得自己的脊背温度高的能爆玉米花哩!走到高敞处,凉风习习,舒服多了,老张瞅了一眼太阳,感叹道,世上有炸烈的太阳光,就有风缓之解之,要不人就受不了!这一瞅,却叫他感觉不对劲了,那光芒如针一样炸炸的刺眼,又分明觉得太阳在那里颤抖不住,扑扑闪闪在像人类招摇呼救!老张揉了揉眼仔细看去,乍见太阳的右上方似乎缺了一块,但一时又看不真切,老张眯了眯酸痛的眼睛,睁目再看,老张信奉“天人合一”息息相关的观点,终于看清楚了,太阳像一个火烧馍,被谁咬了一口!他一下子断定“日食了”!难怪今天自己身体就感觉不适,这是大自然变化在人身上的反应,平素也曾把这种现象说与人知,但人们大都不信,一笑了之,老张又看太阳,见那缺口在慢慢的增大,就决定不下地了,荷锄回家,说与人知“日食了”!

    到了村头,见许多人皆在那里乘凉,闲谈的闲谈,打牌的打牌,老张大声喊:“日食了”,打牌的人毫不理睬,闲谈的人却说:“咋呼个屁,大红的天哪来的日食?”老张说:“真真的日食”有人就跑到阳光下草草看了一眼太阳说:“老实人也哄人哩,太阳好着哩!”于是无论老张再反复说:“仔细看,太阳已经不浑全了,右上方缺了一块。”却始终无人动身到阳光下去看。老张不禁有些生气,天体变化,太阳乃万物之主宰,怎么就无人关心日食呢?现在的人,只关心钱,舍此而不愿分一点心!最后还是陶妮子扔掉手中的牌,到阳光下看了看说:“老张没说空,就是日食了。”又回到牌桌上继续打牌,有人就说:“日食就日食,月亮遇上太阳了,连小学生都懂得的知识,咋咋呼呼有什么意思。”老张一听,这言下之意说他是个白痴,就有些生气了,无趣的回到家中,赌气的搬来梯子,爬上自家平顶门楼,没人看罢了,我一个人陪伴日食相始终!老张看的很仔细,太阳此时和十五以后的月亮一样从上往下一点点消退,直到成了一个下弦的月芽似得,天也在跟着太阳一点点昏暗下来,遗憾的是,月芽似得太阳一下子坠落了,看不见了,天立马黑了,快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连黄昏的时光也不见了,老张摸黑下了门楼,一看钟表,天比以往早黑了半个小时,这究竟是否是日全食?可惜没有观赏到底!正诧异间,天色却渐渐复明,一霎时白天又回到了人间,急望西天,夕阳火红,喷洒了一片火烧云,景象壮观极了,老张心情激动,这是一个平生未经历的“日全食”。

    半个多月的奥运会,举国振奋,老张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目睹国家的强盛富裕,又是一个未经过!直到人们情绪渐趋平复后的一日,儿子突然回来了,看上去精神萎靡,无精打采。原本黑油油的分头,却纷乱的披着,旅行包的背带已断了一条,在身后耷拉着,老张吃了一惊!儿子像个吃了败仗的逃兵,肯定没有好事,立马想到那钱的事,正想问个清楚,但又一想,儿子刚脚进门,不知道吃了没有,喝了没有,张口就问钱的事,难道钱比儿子还重要?就改口问道:“出什么事了?是生病了?还是工作不顺心?”儿子不耐烦的说:“没有什么事。”就顺手把背包抹下来往当间的案桌上一甩,转身进了屋,身后的门就“啪”一声就碰上了。老张火直往上窜,啥态度嘛!学越上越横了,老子倒成了你的出气筒了,正想踹开门与儿子说个青红皂白,老伴回来了,一迭声地问:“儿子回来了?”老张没好气的头往里屋摆了一下,没有吭声,老伴上前推门,门却关着,就大声喊:“学成”“学成”。儿子在里边说:“妈!你不要喊了,我乏了,想休息一下。”老伴笑着说:“你睡一会吧,妈去做饭,饭好了再叫你。”回头见老张虎着个脸,就低声骂道:“儿子刚到家就和儿子吵架,真是越老越是个麻眼子!”老张气的直翻白眼,一辈子与这妇道人家说不清理!“惯吧,惯上天去有你的好看。”老张却会抢白:“子不教,父之过,我没怨你,你倒怨开我了。”老张气难出,口难辨,悻悻的肩起锄头下地去了。

    老张一边锄地,一边想儿子忤逆,更担心那六万元的确切信儿,越想越无心锄地了,六万元的血汗积蓄都不知道让儿子弄哪里去了,锄这地抵干毬用!锄头一掼,就走到田间的柿树下,往地上一蹲,自言自语,气老子哩,老子不给你干啦!就想这人活一生也真窝囊!累死累活为儿子,也不知图个啥?图老有所养吧,睁眼一瞅老了干不动的时候,儿子嫌累赘的多了!人一辈子其实都是自己害了自己,怨不得他人些许,但人就活不明白,与他人来往,为蝇头小利,三核桃俩枣计较吃亏便宜,急个红脖子涨脸,打个头破血流,却把一生的血汗无怨无悔全部给了儿子,倘把对儿子之心挪万分之一而待别人,这世上就会和和睦睦,乐乐融融,越想越觉得自己累死累活,儿子不理解,人生没意思,越想气越大,呼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要回去与儿子较理,从田间走到地头,却不知怎的气又消了,反觉得与自己的儿子较真太不值得,就又拐回来坐到柿树下,干脆躺在树下的蒿草窝里美美歇它一晌,老张仰面躺着,从树叶的缝隙里见到一个在太阳光下颤动闪烁的红软柿子,就想这在年轻的时候,我几下窜上去,早都把软柿吃了,如今硬胳膊硬腿,想上也上不去了,不觉涎水就泛了上来,这时,一只喜鹊,喳喳飞了过来,落在那枚红柿的枝杈上,一下一下啄了起来,老张就连连叹息:“可惜了,可惜了!”忽觉树上掉落下星星点点,落在脸庞上,擦来一看,却是喜鹊拉的鸟屎,登时火起,人掉运了,鸟也欺负,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几块土疙瘩,朝树上的喜鹊扔了过去,喜鹊喳喳着飞走了,那枚软柿也掉了下来,摔的沾在了泥土上。

    老张躺在树下,在忧思中打起了呼噜.

    儿子张学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母亲饭做好后,千呼万唤也没有把他叫出来,他反复一句话,我不饿,只想休息一会!最后竟无端地对母亲发起了脾气,母亲无奈,含着眼泪出去了。

    张学成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只是感到心乏,回想起这一年的炒股生活,懊悔不已,刚毕业那阵,几家企业都愿意接受他这位硕士毕业生,但他不愿意在民营企业就业,想等机会进国企,就业的事就耽搁了下来,期间不知不觉就迷上了炒股,刚开始没有本钱,他也不忍心向父亲求助,就向同学们挪借了几千元钱,几个月下来就赚了一万元,张学成大喜过望,干脆把就业的事放到一边,在股市门厅旁边租了一间房子,准备专业长期炒股了,踌躇满志的他心也大了,就跑回家,把父亲积蓄的六万元全拿了来,作为本钱,想在股市上成一番事业。

    把这些钱全部买了股票后,股市却发生了变化,从一贯见涨的趋势变成了一路下跌的状况,他也曾意识到应该把父亲的钱买的股票全抛出去,这样风险就小了,当他决心往出抛的时候,行情又反弹了一下,每股又涨了一元,他又犹豫了,再等等看,这一等麻烦越来越大,股市像秋天的落叶,谁也挡不住往下掉,越心痛,越不忍出手,越不忍出手的股票,就眼睁睁的看着 钱变成了废纸的过程,张学成心最疼,这钱是老爸的血汗,他曾晕倒在股市大厅的长椅上,旁边坐的一位中年妇女唤醒他:“小兄弟,既然涉足股市,就要有心理准备,这一阵子是金融风暴,挺过去就会慢慢好起来。”说罢擦了擦自己闪着泪花的眼睛。张学成眼巴巴的问:“这跌势何时能止住哩?”妇人说:“据专家分析,现已跌到谷底,很快就会回升了。”张学成每天都看专家的讲座,结果分析来,分析去。分析的人一头雾水无所适从,直到这般地步!还在那里预测分析,真让人不敢相信了!

    好长时日了,张学成整夜整夜的失眠,梦中总是看见父亲东山日头背西山劳累不堪的样子,父亲不管再苦再累,受多大的难处,在他的上学读书上,从未让他做过一点难,那夜他梦到儿时的自己骑在父亲的脖子上让父亲驾着,大年初一在村道里转悠着给人拜年,他穿着母亲缝的一身簇新的花衣服,父亲过年也穿了一身新衣,在父亲给人点头拜年的当儿,他却尿了,热腾腾的尿直喷父亲的后脖,又顺着脖根流进父亲的脊背壕,父亲转身把他背回了家,对母亲说:“这小子,大年初一,就给我洗了一个热水澡!”父亲脱去上衣,衬衣棉袄浇的湿透,裤带拦住了瀑布般的急流,沿着裤腰流了一圈,大年初一父亲不便换裤子,硬是把他的尿在裤腰里一点点暖干,冻得他一天直打牙呱。

    想了多少向父亲道歉的话,但见到父亲却只想烦恼的对他们撒气,他蒙在被子里饮泣,关在屋子里忏悔,毕业一年多了,不但没有为父母减轻一点负担,反而把父母坑了,他摸出自己身边的安眠药,真想一气喝下……

    老张一觉醒来,红日已经西坠,那火球比个筛子都大,把西天映的火红火红,平生第一次漫无边际的想去,这太阳也怪气,早晨出来眨眼之间也就是个烧饼大个火球,中午能把人晒死,黄昏该落下去了,却大的让人惊叹,反而凉爽了,日月行空,不注意观察一辈子都是个糊涂人。他翻身爬了起来,肩起锄头,急急的回家,一定要向儿子问个清楚,儿子想来个“芝麻不开口,何人倒的走”难道这钱的事就一风吹了不成!

    回到家里,儿子还关在屋子里,他再也忍不下去了,冲上前,狠狠地一脚,就把门蹬开了,儿子坐在床边,手心里倒了半把白色的药片,父亲踹门而进,学成吓了一跳,手一抖,那药片撒的遍地都是,老子也吃了一惊, 急问:“得的什么病,要吃恁多药?”儿子说:“你不要管那么多,没有病!”老张扑上前,拿起桌上的药瓶一看“安眠药”就悲怆地跺着脚说:“儿子啊,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可不能胡来啊!”儿子立马就泪珠滚滚,哭嚎地说:“父亲,儿对不起你们,咱那六万元钱出事了!”“是被人劫了?还是被人偷了?”“是被股市套牢了,眼睁睁一天天跌下去了!”老张不由得急了:“咱的钱要回来不就成了?难道光天化日之下他能赖账不成?”儿子跌坐在床上,双手捂住头。半响,悲怆的说:“没有什么人赖账,咱把钱买了股票,股票涨,咱就赚,股票跌,咱就赔!谁知股市今年中了哪门子邪,天天往下跌,六万元的股票已跌的不值六千元了!”老张吓了一跳,这肯定是上当了,儿子嫩,经事少,肯定是被人骗了,自己当初就没想到这一层,天下本无平白的好事,凡上当受骗,都是贪心太切,但冤有头,债有主,谁骗了咱,找谁算账,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还可以打官司告他嘛!

    儿子见父亲气势汹汹,在屋子走来走去,唾沫星子飞溅,记事起父亲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这也难怪,六万元是父亲的血汗仅有!这些年父母倾其所有供自己上学,好不容易熬到自己毕业,一年多了,未给家里拿过一分钱,反把父亲的血汗钱扔进了虎口,股市虽有跌有涨,但这跌到谷底的股票,一旦宣告破产,股民只有哭恓惶了,这期间的曲折一时又怎能给父亲讲清!但不讲清,父亲又怎肯罢休!父亲一辈子坦荡做人,直率处世,不存非非之想,自然不理解这世间竟盛行如此的赌博游戏。只得慢慢站了起来,拉着父亲的手说:“你先坐下,不要发恁大火,听我慢慢说,这不是谁骗谁的事,这是股市出了大毛病,无可救药,把大家都套牢了!”老张终于听出了其中的门道,这是绑住挨打,但他能把许多人都绑住吗?难道这些人都是软蛋,没有几个敢抗争的?儿子又急又气的说:“股市垮了,向谁抗争?”“那就赶紧救股市嘛!”老张一下子来了劲,这好比一个揣着大家钱的人溺了水,大家都得齐心把他救上来,倘不去救,他溺死了,沉入海底,那谁也见不到钱了!儿子无可奈何,“我的父亲啊,你不懂,没法救,也无人救得了!”父亲还想再问,儿子却用被子把头蒙住了……

    老张来回想这事也不全怪儿子,世上的事好歹是连在一起的,股市既然是个市场,投股的人必然很多,而欺行霸市的骗子肯定是少数人,要紧的是这些被骗的人心不齐,倘大家拧成一股绳去和那些操控市场的骗子算账,岂有白骗人之理!民间也有骗子,骗了众多人的钱,当一个两个人去向他讨要,他就耍横,多数人一起向他讨要,拿出抄家的劲,他不照样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吗?想到此,老张悟出了一个道理,凡事都有个领头,振臂一呼,大家纷纷响应,到那时这股市不就得救了?吃进去让他吐出来,大家的损失不就回来了!

    这一夜老张失眠,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儿子,让他联合大伙和操控市场的人去力争,但又一想,儿子刚参加工作,万一闹事出了麻烦,影响到工作和前程,就太不值得了,而自己一个老头,一介平民,什么也不怕,说到底是讨要自己的钱,横竖也犯不了多大的王法!

    当鸡鸣狗吠天将亮的时候,老张摸索着起了床,从柜子里搜寻了钱物,对老伴说:“我这两天出去办点事,儿子常年不回家这次你让他好好休息几天!”老伴问他上哪去,他含糊说:“给人家承应出去干几天活。”老张会个盘炕砌锅灶的手艺,农闲时四乡八里常有人寻,老伴一听,也没有细问,翻了个身,又睡去了。老张临出门时,想到这次去免不了与人争吵,手里得拿个家伙,一来可以唬人,二也给自己壮个胆,寻来寻去,就没个应手的东西拿,菜刀、斧头不能拿,这有些劫人行凶之嫌!棍棒拿上太显眼,正反复无定的时候,望见了门背后铮亮的锄头,就顺手拎了起来,扛上肩头直奔村头汽车站。

    东营村这地方,自古就是水陆要冲,仰关进陕西,乘船下中州。现如今水路漕运少了,村旁却新修了高速公路,高速铁路,出行十分便利,儿子所在的城市,虽然远在五百里之外,但这高速路上乘车,一天一个来回,不在话下,老张往村头公路上一站,就有一辆大客车停了下来,女售票员亲切的招呼道:“老先生!想到哪里?”老张说:“到惠通城三马路21号。”女孩子有点好笑,这老农是咋了,这是乘车,又不是邮寄东西。车厢内的乘客听老张说了这个地址,先是一愣,继而纷纷哄笑了,老张说:“这有什么好笑?我就是要去那地方呀!”女孩子说:“老先生,这车只到惠通市公交车站,下车后你自己去你要去的地方。”老张想了想,也罢,到了惠通城再找那个三马路21号,三马路21号是儿子股票封上的具体地址,他也曾向儿子证实这儿是股票交易市场。

    老张拎着锄头就踏上了汽车台阶,被女孩子拦住了“老先生,这是长途客车,怎么能带这么长的一柄锄,三马路是闹市区,你带柄锄难道去锄地?”老张说:“这你不用管了,反正就这一人一锄乘你的车,锄不离人,人不离锄。”司机回过头来对女孩子说:“算了吧,让老先生去上车。”老张横在车厢口又问:“人买票,锄可不能加钱,先说响,后不嚷。”司机说:“老先生你放心,锄不收你的钱,但你要放好,不能影响别人。”老张说:“小伙子,这你放心。”就低头把锄柄插在座位下面,锄头就在自己的脚下。刚坐好,车就“呼”地一声,飞快向前冲去,这时女售票员走了过来:“老先生,把票买了。”老张说:“到惠通多少钱?”“八十七元五角钱。”老张一听,好家伙,车票涨了几十倍!上世纪八十年代,惠通城坐火车才五元钱,自己装了三十元钱,在惠通城逛了三天,回家时身上还余了几元钱,总不是蒙自己这个不常出门的人哩,正要问个清楚,又见其他人纷纷掏出一百元钞票让售票员找零,就无有话说。心痛地买了票,不禁忧虑,从家里走时,只带了三百块钱,这一去一回的车票买过,就所剩无几了,又不知股市上的庄家好不好缠,反过来一想,只要他赖账不给钱,横竖吃他家喝他家,老张知道,大凡遇到赖皮的账主,不下死劲是要不下钱的!

    车在高速路上轻颠如飞,老张惊叹,修这样宽的路,得花多少人力、物力。在这一马平川的平原上垒路基,要像上世纪修水利工程,修梯田那样人拉肩挑,几百年也修不成这样的路,秦始皇修万里长城,把秦朝都修完蛋了,这才二三十年的时间,国家就强盛的没边没沿了,不征夫,不派差,一条条通天大道就四通八达的交汇了,像这样的发展速度中国什么事情都能办成,前一段看电视,中国神舟号载人航天,老张曾持怀疑,上月球谈何容易,美国、俄罗斯人上了月亮,是真是假说不清,看了这世事,中国人则保证能上到月亮上去,老张深信不疑!

    路中间的花坛里花木茂盛,时值初秋,那红、白、黄的菊花,花团锦簇、开的分外热烈,老张在心里说,这坐车比逛公园还舒服,难怪这票价要蹦高高的往上涨了!一时间心里也放松了,烦恼暂时也忘记了,思结古今,天上人间,老张的心胸要多开阔有多开阔,此时售票员招呼大家,前边就到惠通市汽车站,大家各自带好自己的行李,这位先生,下车一定要把你的锄头带走,老张说:“谢谢你的提醒。”售票员寻思,这老头一会固执,一会儿倒文明起来了,真不可理解!

    一下车,老张便糊涂了,这是到了哪里,跟以前的惠通城不沾一点边了,路宽了,楼也高了,而且高的怕人,头仰尽才能看到楼层顶端,看了这座,转眼又是一座更高的,老张目不暇接,头仰的脖子疼,数了两座楼,都是三十层左右,眼睛就昏花了,分不清了,干脆不数了,深深叹息,这世事大了去,八十七元五角的车票真不愧了,只顾街头看景,忘记了肩上锄头扰人,猛不丁背后有人拽住了他的锄头,老张转过身去,是一位年纪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城里人,就惊问:“老哥,这是干啥?”那人眼一瞪,说:“你这农民真不识相,进城来也肩个锄头,又不扛好,端端的走去,东张西望,”这锄头在后面晃荡,磕伤了人怎么办?”老张一听,这位仁兄说的实在有理,自己只顾着看景,竟把扛着锄头的事忘了,这要是磕着后面人的头,祸事可就大了!赶紧陪礼说:“谢谢大哥提醒,一时到了这繁华地方,把什么事都忘了,还请大哥包涵,包涵!”城里人睁眼问道:“你叫大哥,敢问你多大了?”老张摸了摸后脑勺,“刚过了五十四岁生日。”城里人又问:“五十四岁离八十六岁相差了多少,叫大哥合适吗?”老张立在那里愣怔了。城里人又说:“”还不把锄头放下说话。”老张赶紧把锄头从肩上放了下来,好奇的想八十六岁,这哪像八十六岁的人,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那腰板比自己的都直,那步履比自己都稳,满面红光,胡须刮的溜净,说话响亮,比自己的父亲还整整大了十岁,可是父亲已过世了五年,真是冒昧了!“大叔,乡下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见谅。”老人淡淡的说:“不知者不怪,只是你荷锄逛街,就叫人费解了!”老张不愿说出自己的实情,只得支吾道:“打工而回,顺便到城里找个熟人,借问大叔,这三马路21号怎么走?”老人说:“三马路25号,满城人都知晓,这21号是干什么的就不知道了。”老张固执的问:“我只找21号。”老人不耐烦了:“见到25号,往回倒数三家,不就是21号吗?这条路往前有一十字路口,靠左手转弯便是三马路,往前走哪里最热闹、最红火便是25号,寻到25号,往前或往后我记不清了,你去寻21号吧!”难得碰到你这样的好人,把路线给他说的十分清楚了,老张非常感激,时常听人讲,乡下人到了城里最怕问路,没想到刚下车就遇到了好人。连连说:“谢谢大叔,谢谢大叔。”就把锄头握在中,锄把儿拖在身后,匆匆而去。

    三马路是惠通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店面簇集,货色齐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街面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老张看看天色,再不敢光顾其它,大步流星一路走来,远远望见一幢楼前,人挤成了疙瘩,吵吵嚷嚷,交通堵塞。突然身后缓缓驶来几辆小车,经过身旁时老张清楚的听到车内人说:“前面人多处,25号路下车。”这和老人说的地方是一致的,急忙注意街道旁的楼牌号码,自己已到了23号路,又往回拐了两家门面,有一窄巷直通里弄而去,巷口钉着21号的铁皮牌,就往里走去,巷尽处是一铁栅栏门,门上挂着一把铁锁,往里望去,是一幢老旧的三层楼房,静悄悄的静寂无人,老张摇了摇栅栏门,大声喊:“有人吗?”如此三番,竟无人应。

    老张犯了难,“这偏僻的地方,会是股市?”但这明明白白的21号,绝不会有错,难道股市彻底倒闭,人去楼空,庄家卷钱跑了,倘如此就恓惶了,自己白白进了一趟惠通城!这样就回去,决不心甘!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它总有个看门守家的在,我老张即使在这惠通城里讨吃讨喝,也要守在这里,抓他个人质要回自己的血汗钱,于是把锄头靠在一边,自己靠着栅栏门,蹲在地上,闷气塞胸,既恨儿子又狠自己,恨着,悔着于事无济,倒先恨得饥肠辘辘了,打开肩上挎着的包,老张发现,早晨走得急,仅装了五个馒头,当初想的简单,一二天就可以要下钱回去了,现在看来,这事麻烦大了,要回要不回那六万元钱,希望渺茫的很,老张心在流血,真想放声痛哭!

    老张含着泪水嚼着干裂的馒头,口干舌燥,馒头在嘴里丸成蛋蛋不能下咽,眼望着门里的水龙头,又够不到,正焦急时,忽听身后有人喊:“你是什么人,想翻进去不成?”回头一瞅,一中年妇人,睁眉瞪眼,站在面前,立时来了精神:“这屋子里的主人跑哪里去了?”妇人说:“我就是主人,有什么事?”老张仔细打量妇人:“你是股市的庄家?不见得吧!”妇人说:“你找股市,跑错了门。”“没有错,明明是21号,我儿子就是在这里炒股。”“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张学成。”

    妇人一下子明白了,对老张详细说了张学成租住她家屋子炒股的事,老张一听,大惊失色,这龟儿子原来根本没有工作!但此时不是埋怨的时候,就飞快的把自己的包裹收起,把吃剩下的半个馒头往里一塞,挎上肩头,拎起锄头就走。

    三马路25号,是一幢极宽敞的多层楼房,门前有一个不小的广场,广场上挤满了股民,连马路上也占满了,交通为之堵塞,这些人男如酒醉的狂汉,捶胸顿足,哭爹骂娘,呼叫声,叹气声连成一片;女如失恋的悲妇,啜泣饮恨,唏嘘哽咽,相识者聚在一起,诉不尽委屈心酸;面壁而泣者,涕泪横流,鼻涕乱涂,全失了女性的娇柔。大厅门敞开着,人们涌出涌进,个个悲怆满面,,其惊慌的情绪如到了世界的末日,忽有人惊呼:“对面二十层上有人跳下,街头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大厅内炸了营,有的人呼天怆地往外跑去,有的人坐在地上脚蹬手舞,痛哭嚎啕,更多人如痴如呆,关注着墙上那面巨大的显示屏,像面对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心悸神跳,数字在缓缓移动:“中国石化跌,移动跌,联通跌、基金跌、首钢跌、太钢跌、一汽跌、二汽跌、大众跌……总之,上市的千百家公司,在变魔法似得争相跌价,难怪所有的股民无不痛心疾首!

    老张在广场上叩问多人:“庄家是谁,怎不找他理会。”大家皆冷漠不睬,又无一个熟人相商拿个主意,一路上想好的种种办法全派不上用场,原以为他义愤填膺的为人们鸣不平,想办法,却根本无人理睬,甚至多数人嗤之以鼻,老张无可奈何,又见大厅内出来的人呼天怆地,涕泪交流,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义愤之情不可遏制,擎起锄头,冲了进去,只见整个大厅的人对着墙上那面大屏幕牵心动魄,那上面一串串数字,移动变幻,厅内的人垂头丧气,连呼:“完了,一切都完了。”老张恍悟,原来股票跌涨全在那上面,想跌就跌,想涨就涨,操控市场的贪徒,一味往下跌,把所有人的钱跌的不值一分,他们就像庄家一样,把所有的钱都独吞了!正看清了个中把戏,忽见大屏幕上橙红一片,整个大厅,破涕为笑,欢呼雀跃,但人们还来不及反应该怎么做,大屏幕上又变成了乌绿一片,人们原鼓旧锤,懊悔唏嘘:“完了,彻底完了”老张忽想起那几年的苹果价格,果汁厂存心做弄果农,早上一毛,中午九分,下午又成了八分,全凭他们操控,果农累个半死,争相出售,一年的收成等于白扔了,等到你苹果卖完了,他们又缓缓的抬了价!这是一个道理,一家赚钱,千家荡产!这些股民都憨了,都围在别人屁股后面转,不挨光挨净才怪哩!

    想到此,老张大义凛然,振臂一呼:“跌他娘的去,我们不承认它这个价格跌势!这是明火打劫!”冲上前,奋起一锄,向那大屏幕捣去,哗啦!一声脆响,墙上动人心悸的数字无影无踪,整个大厅的人都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人大呼:“这个莽撞农夫疯了,揍他,撵出去!”老张一听,心彻底凉了,扔掉手中的锄头,就有一群人冲上去,把他按倒在地上,拳打脚踢,骂他愚昧无知,骂他鲁莽粗野,多数人则一致认为农夫是个疯子!

    会许,警车呼啸而至,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如临大敌,把老张团团围定,一副铮亮的手铐套住了他的双手,老张吓傻了,不断喃喃的说:“我千里赶来救市,竟触犯了王法!”一位警察拿起那把光亮的锄头,转来转去的看,许多记者纷纷拍照,老张闭目,泪水纵横:“这下完了,那大屏幕肯定值很多钱,倾家荡产未必赔的起…….”

    市警局起先认为老张是个疯子,但审来审去,老张一口咬定:“我儿子深受股市之害,我赶来救市,为股民出气挣理,不能眼看着大家的钱白白被人捞了去,你们要主持公道!”

    这犯罪嫌疑人的举动言行,使警察局哭笑不得,不知如何定性,因为当晚许多股民得知老张纯朴幼稚的动机后,纷纷在网上呼吁“事虽荒唐,情实可原,中国股市现状已到了非改革不可的时候了,已成为经济社会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荷锄农夫倘思救市,政府及有关部门岂可坐视?”

    第二天,多家报刊在醒目的位置登载了这条消息:“农夫锄敲醒中国股”、“荷锄救股市,农夫秉大义”、“昨一农夫忿击低迷股市”、“是股市迷,是股市邪?神州一挥农夫锄”、“张老汉荷锄救市”……

    老张的儿子从报刊上看到这条消息后,是不是自己的父亲,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有如此怪诞的勇气,当赶到惠通见了父亲时,未及责备,父亲反成了名人,舆论传媒把父亲团团围住,竟一致认为,父亲的行为是大义凛然的义举,股市已到了非改革不可的时候了!

    父亲拉着儿子的手说:“儿啊!我给你闯下祸事了,这股市太沉,父亲救不了,所有股民也救不了,只有靠国家政府的帮扶了,倘一味下跌,股市崩溃,股民难安,社会就不会安宁!”儿子睁大眼睛,简直不认识自己的父亲了,真不敢相信他又如此深的见识,多少专家倘见不及此,整天在那里预测走势,一个老农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本来满腔怒火要冲父亲而发,听了这些话,儿子感动了,在场的人都纷纷赞扬:“这是一个伟大的农民父亲!”

    荷锄救市的事件,引起了许多人的沉思,政府的高度重视,股市应该如何监管指导,严格整顿规范上市公司,杜绝鱼龙混杂的现象,稳定股民情绪,新的应对政策即将出台。

    “荷锄救市”后不几日,美国华尔街金融风暴降临,金融市场的分崩离析,股市混乱不堪,企业倒闭、失业剧争,世界第一强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经济坠落谷底,美元大幅贬值。紧接,欧洲、日本纷纷步其后尘,一场经济危机席卷全球!中国一位农夫“荷锄救市”的深刻见识,未卜先知的预见了世界的经济走向,各国政府纷纷斥资救市,稳定金融市场,遏制下滑的经济趋势。

    当全世界的经济学家在媒体大声呼吁的时候,又似乎全不记中国农夫的见识,比他们有先见之慧,直到无可收拾的时候,才争相做事后诸葛亮.

    老张回到东营村,却被人们冷眼以待,许多人认为他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是“老二旦”使他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唯有陶妮子仗义执言:“老张是东营村第一个仗义的难人!其他那些只知道在村里显摆逞能的人,不敢到外面去闯,有什么脸面说人家,这才是明知不如人的嫉妒。”这话传到老张的耳里,使他那冰凉的心多少感到慰藉!

    作者:李平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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