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春风三月时，芳容依旧恋琼枝。
情怀已酿深深紫，未品酸甜尽可知。
又是一年采桑季。到底是人工养育成熟的快，才进五月，就有桑葚可食了。清晨到市场随意转转，便能看见卖桑葚的桑农拎着竹篮吆喝。桑葚看上去丰盈饱满，乌溜溜、胖嘟嘟的，让人一见便馋涎欲滴。
走上前一问，价钱竟不便宜，需二三十元一斤。记得小时候，这东西是再普通不过的一种果实。因为换不来工钱，大人们即便在哪里瞧见了都懒得去理睬。也就我们这些馋嘴的小孩子当个宝，不上树摘个精光自然是不肯罢休的。
记忆中，那时候很少看见桑树成片的桑园。但若偶尔发现一棵，那桑果必是累累如珠。胆子大的争先恐后地爬上去摘，无惧断枝会不会将衣裤刮烂了，也不怕平常畏怯的毛毛虫会不会钻进衣领，心里眼里全是那紫嘟嘟的桑果。
摘桑葚不但胆子要大，还须眼疾手快。稍一愣神，最佳之果便会成为他人囊中之物。于是，一手支撑，一手尽可能地伸长，抢摘那些乌紫黑溜的壮粒往嘴里塞，嘴里实在包不过来便揣入口袋。生怕别人占了先机，摘的比自己多。有时甚至为两人同时抓住一串壮实的而争个脸红耳赤。
胆小的则在地上仰着头干着急，那种欲而不得之苦令人至今记忆犹新。或许，这就是人的本性，轻易得到的往往不觉其贵，苦求不得的反而让人执意追寻。
当然，也会碰到无意掉落下来的桑果，那份欣喜不亚于中了头彩。顾不得地上的果实是否沾满了灰尘，赶紧捡起来，脏兮兮的手随意擦擦，放到嘴前鼓起腮帮使劲吹吹便扔进了嘴里。轻轻一咬，汁液溢出，甘之如饴，满嘴生香，似乎从未吃过比这更美味的果品了。全然不顾嫣红的汁液将洁白的衬衫弄得污渍斑斑。大人们见了这番光景自然少不了一阵痛骂，因为桑汁一旦沾衣是很难洗掉的，凶一点的家长会手抄扫帚将贪嘴的孩子追得满街跑。
上中学时，中学后面的河坝上有几株桑树。桑葚成熟的季节，午后上学时，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常常因为采食而忘了到校的时间。直到上课预备铃声铛铛响起，才撒起脚丫拚命往学校里跑。可惜，就算百米冲刺，也赶不上点了。待我们大汗淋淋地跑到教室门口，授课老师一看个个嘴角来不及拭去的红色汁液便自然明白缘由。好好先生怕女生面薄，也不好严厉批评，随意说上两句便算饶过了。
而今，我们早已过了贪嘴的年纪。但那些快乐的往事让我们一见桑葚便没来由地欢喜。二三十元钱一斤算什么，只怕是再翻上一倍的价钱也会急于去买。只是食之之后，索然无味，扫兴至极。桑葚还是桑葚，却津淡津淡的，一点也不香甜。是养植的东西寡味，还是心境早已不同，为何同样的果实，品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滋味?
也许，年少时，我们采摘时的那段时光才是一份独一无二的美好。尝试过、历经过后，一切美好滋味都被漫漫岁月浸泡得逐渐褪色。曾经苦苦追逐的、热切向往的也最终趋于平淡。这或许就应了林清玄所说，生命的事一旦经过了，再热烈也是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