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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月几时有

    类别:其他 作者:麦格洛夫 给他发短信 日期:2018/9/8 23:47:16 网友阅读:911次 网友推荐:1次  字号:   

    一:明月几时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父亲诵读着全息屏上的方块字,我坐在椅子上听着父亲沉吟。父亲是一位古文学家,他正教我“汉字”这种古老的语言。

    父亲读完了那些方块字,面向我说:“这是‘诗’,确切来说是‘词’,不过本质上差别不大。这首《明月几时有》是二千年前一位叫苏轼的文人写下的,传说他当时被贬谪到远离皇城的东方小镇①。看着天上的月亮,他想起了远在天涯的亲人,又想到如今的自己,有感而发。”

    “爸爸,‘月亮’是什么?”我问父亲。

    “‘月’是我们故星‘地球’的卫星,就像我们诺卫六。”父亲顿了顿。

    “我知道,就是绕着行星转的星星!我们天文课学了!”我自豪的说。

    “嗯,”父亲笑着摸摸我的头,“听说她美丽极了,因为文字运动前各种语言都赞扬她的美。”说到这儿,父亲皱了皱眉。“但不知为什么,在网络社会,我们竟查不到它的图像!真是奇怪。”

    “文字运动?”

    “哦,那是星际移民时的事了。以前我们还有许多国家,就像许多个星际联邦。由于国家不同,文化也不同,不同文化孕育了不同语言文字,诸如英语、汉语——就是刚才我叫你背的。还有等不同语系②。星际移民后,为方便管理,政府统一文字,使用星际语。虽说这样便于交流,但也失去了语言的独特魅力。如今这些文字都快失传了,只有我们研究者还略知一二,更别说写这种‘诗’了。”父亲轻叹一声,将脸面向窗外。

    我随父亲望向窗外,看见母星“诺亚”正把自己塞进半边天,留给我们臃肿而暗淡的背影。

    二:不知天上宫阙

    我常常让父亲教我古文字和古文章,尽管我不能完全理解那些玄而又玄的文字,但我仍愿意感受千年前的思绪与我纠缠。或许是因为“月”的神秘,我尤为喜欢描写她的句子,不管是喻写“呼作白玉盘”,还是直抒“月涌大江流”,都令我心驰神往。许多人都认为我会像父亲一样,在文学路上毅然前行。

    然而,我却走向了与文学毫不相干的神经物理学。十五岁那年,物理学家制出了“亚原子粒子周期表”。由于它的指引,一个个高维粒子被陆续找到。在三年的艰苦研究下,只剩下最后一个粒子仍躲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我十分好奇,觉得它和童年的那轮“明月”一样神秘。我离开家求学,希望有一天能摘下它的面纱。可这并非易事,我六年呕心沥血的研究几乎毫无进展,别的实验室同样没有令人欢欣的成绩。不久前的粒子干扰实验失败后,同事们相互宽慰说:“科学研究不是一朝一夕,不会一蹴而就。”但灰心写在每个人脸上。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那最后一个粒子才能“千呼万唤始出来”。

    三:我欲乘风归去

    我抬起头,星星随意地散在缺了一块的母星周围,像一面摔碎的镜子。父亲是否像曾经那样看着它呢?我想起了家人,想起了童年。

    一阵提示音打断了我。我刚打开终端,妻子带有几分怒色的面容就跳了出来。

    “我最后一次问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她的语气十分强硬。

    “额……我不知道……最近研究没什么进展……”

    “那就是‘不’了?”妻子的声音微微发颤,“很好。你研究真忙,连回一趟家的时间都没有。你知道你多久没回来了吗?!儿子、爸一个个盼着你盼着你,结果就是这样?!”

    妻子的呜咽声淡去了愤怒,我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算了,我看你心里就没有这个家!”她哭着切断了链接。

    我瘫坐在地上,仰望着这乏味的星空。我突然想看看月亮,想得到她慈祥的安抚,想看她披着黑天鹅绒织就的星空对我微笑。

    “去趟地球吧!”好像有个声音在耳语。

    我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暗物质基站走去。

    我在终端办好手续,走进传送区。四周的金属闪着惨白的光,让我睁不开眼。耳边只有倒数声回响,我在心底默默数着。

    “……3、2、1,传送成功!”

    四:不应有恨

    现实拎起他的锤,把梦的水晶砸得稀碎。

    这里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摇篮般的美好。只有漫天灰尘。干涸的水渠把本就不多的草地撕的东一块西一块。在碎布般的草地间,露出大地灰黄而龟裂的肌肤。路上的磁悬浮车打着盹儿,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乘客。这并不是我梦想的“世外桃源”,而是一个“世外荒原”。

    我失望地走进尘埃中,没留意撞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蹲在路旁,一只手拿着一个不知名的仪器,摆弄着那可怜的小草。

    我忙说了声抱歉,那人也不计较,只是回头看了我一下。

    “哟,是新世界的人,好久没见过了。”他站起来,打量着我。

    我看见他穿着一件老旧的长风衣,头发张牙舞爪地撂在脑袋上,下面吊着一副气息奄奄的眼镜,一张口罩像树懒一样扒在他脸上。但他的眼睛却神采奕奕,丝毫没有颓唐的影子。他看着我,仿佛想说些什么,但终于回过头去。

    我告别他,跟着酒店的定位导航向长江区走去。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路旁几株荧草拼力发着暗暗的光。我感觉呼吸渐渐沉重,肺部火烧一样的疼。我想呼救,但喘不过气来。我倒在地上,意志渐渐也被黑暗吞没……

    我睁开眼,却看不见周围。“你醒了?”一个声音传来。我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我坐起来,看见床边有个人影。

    我在那儿?我向人影问去。借着幽暗的灯光,我才看清他的模样,是传送站前蹲着的那个人。风衣仍在他身上,只是口罩爬了下来。

    “在我家。”他说。“你们新世界的人不知道来地球要带口罩吗?多亏我住在长江区,不然你可就看不到明天的月亮!虽然你确实看不到了。”他嘟哝着。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刚刚说月亮?我想问问,月亮怎么了?”

    “说来话长。你可知道‘星际移民’的原因?”

    “人口过多?”我搜索着大脑中久远的信息。

    “正是。远在二十一世纪时,人口暴涨,短短几十年就超过了几千年的人口量。虽然当时的政府们认识到了问题,但苦于劳动力,未能采取特别有效的措施。”他顿了顿,“那时的人工智能还未发展到足以大量替代人力劳动的境界。等发展到时,一切都晚了。地球再也承载不了,濒临崩溃。可上帝似乎想救人类一把。先是‘先行者们’发来信息,找到两个宜居的星球,再是暗物质技术突飞猛进,已经可以通过暗物质发生仪构造爱因斯坦-罗森桥。于是浩浩荡荡的星际移民开始了。只有我们坚守故土,决意改善环境,保护地球。”他语气中流露出自豪,“月亮是二十七世纪被灰尘遮住的。我们再努力,也赶不上地球病情恶化的步伐。唉!”

    我对他说了我在诺卫六的境遇。我的研究始终没有突破。常年不曾见到家人,来地球看月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禁流下眼泪。

    他沉默良久,最后缓缓说道:“我爷爷年轻时十分热爱月亮,拍了许多照片。他去世前将照片交给我,嘱托我留在地球继续为拯救地球奋斗。你既然想见月亮,我就给你看看吧。虽然你我研究领域不同,我无能为力,但看看虚拟的月亮我还是可以帮帮你。”

    他从老木桌中抽出一部年迈的全息存储仪。在短暂的闪烁之后,一轮明月在屋中升起。那究竟是怎样的美!‘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明月高悬,用黠光为树林施洗,用清辉为江水镀银。那时的烟尘不重,反倒散出一种仙境般的美。我又翻了翻其他的图像,有的“露似真珠月似弓”,有的“浮光跃金,静影沉璧”,虽姿态千秋,美丽一同。

    我盯着本该有着“明月光”的地面,缄默不语。

    “其实,我们的研究也很艰难。我们研究四代,如今除了海水淡化发电设施和你看到的基因编辑草,其它都鲜有成效。如今为了不刺激旦夕间的地球,我们除了研究室别处几乎不敢用灯等电力设施。”

    他叹了一口气,又说:“你知道我怎么在这儿撑到现在吗?因为我爷爷去世前对我说,天上的月亮固然值得你奋斗,你虽然看不见它,但它在以亿计算的岁月里,始终与地球相伴,你要做的是将它唤回你的世界。”我抬头看着他,他的脸被黑暗模糊成了一片。“我爷爷告诉我,更应珍视的,是你心中的月亮,那才是最美的明月,用她柔软而永恒的光芒轻抚在黑暗中艰难前行的我们。”

    “这些年,我靠着这句话,走到今天,并会一直走下去。”他补充道。

    心中的明月?我看着窗外,那里依旧是死一般的黑暗。但那是什么,竟像月亮的光辉,照亮了阴霾和永夜?

    五:但愿人长久

    “皓皓万里辉,荡荡空中景。”陶潜站在南山下说。

    “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李贺骑在驴上说。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辛弃疾倚着栏杆说。

    我在他的带领下,走过走过光秃的秦岭,走过死去的洞庭。它们风光不再,但那些遥远的文字仍将人们带入那曾经的美好。我们站在曾经的密州,站在苏轼站过的地方,他当年亦在此仰望明月,怀念远方的弟弟。亦或是,他在追寻心中的明月。他迷茫地仰望天空,那忧国忧民治一方水土的志向却让他屡受排挤。上天似乎给了他答案,若人长久、心有婵娟,又有什么遗恨呢?月亮自在心中,就不需要再困惑问天了。

    在这游历中,我也渐渐产生了一个大胆猜想。最后一个粒子,或许是人的意志粒子。人脑是它在三维世界的“容器”。除了人脑,它还藏在书中,藏在那一个个鲜活的文字里,向后人展示那些卓越的思想。

    “我要回诺卫六了,这是你做向导的服务费……”

    “不,不,算了算了……”他推辞道。

    “哎,拿着!就当是你们拯救地球的工费吧,这儿就靠你们了!请一定把月亮带回来啊!”

    “嗯……真的要走?”

    “是啊,我还是要去追寻心中的月亮呢!”我眨眨眼。我要回去验证猜想,哪怕失败也无妨。

    我回到了诺卫六。在又一轮六年流过我身边后,我的研究终于取得突破。我忘不了那天的欣喜,仿佛看到了真正的月亮。

    当然,我在研究结束后立刻回了家。开门的刹那,父亲的白发在颤抖。妻子含着泪向我跑来,我将她拢入怀中,“我回来了。”我轻声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坐在窗户旁,看见儿子正沉迷于他发的音频。他说那是几百年前人们改编的,重新谱了曲。我微微一笑,望向窗外。在紫宝石般的天上,云翳如牛奶流过。我们的母星“诺亚”被群星簇拥着,默默注视着我们。或许,它就是我们的明月。我想。

    毕竟嘛,明月时时有,无须问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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