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芈月的爱情想到的
作者：抑清
1
轰轰烈烈的<芈月传>落幕了。说实话，与宣传和期待的有些差距，但一部大众文艺作品能被真心欣赏、能扫盲一些知识，作者的认真工作就有意义了。在此不去评说历史和政治，剧中人物的感情跌宕也是重要的一部分。其中有两场戏就让我陪剧中人落了泪，一是秦王离世，一是芈月归秦。
秦王，英武决断、沉稳睿智的一代明君，本来娶的是美貌的楚国嫡公主，却又被她聪颖有见识的妹妹吸引。他对芈月的爱是天长日久慢慢显露的，是对一个女孩子、女人从内里到外表全面的喜爱欣赏，是全部身心（除公务外）投入到对这个女子的疼爱珍惜上。他没有把她当尤物玩物，而是平等相待的人，从学识、思想上的知己到身体、外表的恋人。尽管他已深深爱上这个女子，并且他是生杀予夺的君王，但在对方尚不情愿献出肉体相侍的时候，他并没有强迫一个弱女子委身，甚至在月儿为救弟弟走投无路而无助侍寝的时候严厉拒绝了她，决不乘人之危。这是对一个自己以心相许的女子最大的尊重，也是对自己一片真情的完全珍视。他知道，只有对方真正从内心接纳自己，从内心爱上自己，才能得到一个彻底的爱人，这样的感情才有价值。他是真正尊重芈月也尊重感情的人。
这样一个强势伟岸的男人却要在盛年离去了。曾经健硕的躯体在烛光摇曳中虚弱地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这情形多么凄凉！芈月滂沱的泪水留不住秦王的生命逝去，留不住他们相伴而行实现抱负的岁月。芈月吐露秦王待己如父如兄，秦王弥留之际不免失望。他期望的是一份如他本人那样对等相惜的感情。对如父如兄的人也象对孩子一样呵护，对待真正的爱人就应该有这样的“大情怀”。芈月若能达到，他们之间就是真正琴瑟和鸣、惺惺相惜的感情。秦王，走得早了！但是芈月用后半生实践着秦王对她的嘱托，履行了自己的责任，也正是对这份成熟之爱的最大报偿。
2
和初恋的深情厚谊是纯真无暇的，更因为从未得到而弥足珍贵。经过了少不更事时的生死离别，又经过了多年风雨坎坷，彼此相念真情不变，相约共度余生，这是完全应该和值得的。久别重逢的恋人踌躇满志地要带自己回家乡，而自己经过了心中爱与责任的矛盾煎熬，却属意回到等待自己力扛千钧的秦国，又一次要辜负了恋人，这心痛多么强烈！四目相对，眼里都是泪花。子歇眼里是巨大的希冀和得偿所愿的安慰，他要迎接历经磨难的恋人返回故国家园，心中自是激动。芈月眼里是深深的不舍和不得不背离所爱的哀伤。久久凝视，子歇眼里流露着幸福，多年流离终于可以完结，我们回家吧！芈月眼里满满是对恋人的愧疚痛惜。她的手指轻抚子歇的脸颊，使子歇有些许意外，不是马上就可以永不分离了吗？殊不知这是恋人最后的抚慰和告白了！刹那的柔情化作了毅然决然的离去，芈月转身登上了秦国的马车。子歇呆住了，甚至想不起伸手迈步去阻拦她离去的脚步。他的目光定在她刚刚还站在自己面前的地方——说好一起走的恋人怎会突然改变了方向？！震惊错愕反而使他木然了，希望瞬间落空，命运怎会再次捉弄？！直到一行人都上了车，车门关上了，秦国使节施礼启程了，他才对着行走的车马嘶喊“月儿！月儿！”他喊的不仅是恋人的名字，也是久等不得又再次失落的幸福，是自己全部生命活力的寄托（就像简爱出走后罗切斯特的嘶喊，痛彻心扉）。他的眼里弥布着不甘的哀痛，他的泪水想来是火热的也是冰冻的。人在失去了自己寄托生命意义的东西时莫过于此吧？
一次次刻骨铭心的离别并没有撕断深情。岁月流转使人成熟，使真挚的感情更加深沉醇厚。于是，又过了多年，才有了这波澜不惊却有别样深意的告白：
“告诉我，你可好？”
“好。”
“你好，就再好不过了。”
“月儿哭不得，你是太后了。”
“太后哭不得，月儿尚可哭。”
……
“于我来说，这一世无人比你更懂我。”
“于我来说，也是一样。”
在他俩之间有着无需辩白的信任和互相知悉，即便最后因天下大势的动荡而分道扬镳，相信他们心里依然是爱着对方的。
3
秦王逝于病榻之上，戏若继续写，子歇想必可以寿终正寝，只有义渠王在刀光剑影之中奋勇地死去。他凭着草原人的狂野蛮傲冲进了对自己的包围圈，义无反顾地要让爱恨交集的爱人取了自己性命。他大喊着“快来取我性命阿！你快来呀！”那不是对敌人仇恨的宣战，是对爱人无望的呼唤。他在拼杀中一往无前，不为刺杀最后的敌人，只为最有权势的爱人献上自己的性命，似乎在她面前剖开胸膛才能让她看见那颗爱她又怨她的心。他执拗地拼却了性命，以草原人的尊严，心窝正中一箭，颈间被将军的剑尖划过。他没有轰然倒下，却在殿前的台阶上跌坐下来。芈月踉跄扑倒在他面前，哭问：
“为什么要硬闯？为什么不肯退让？！”
“因为我是义渠人。”
“为什么要我来拿你性命？”
“因为你说过要取我性命，我得帮你啊。”
他看着她，笑了，笑得舒心坦然，仿佛死得其所，慢慢垂下头，闭上了眼睛。是的，他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帮着芈月，保护她，救助她，亲手将她奉上王位。但他不属于宫墙，不属于正统华夏。狂野自由与率性执拗不容于政治，他为自己划上了句号。史学家说秦宣太后对义渠部落采怀柔、拉拢、腐蚀政策，其中包括利用义渠王的感情，这是史学家对一个政治女人该下的论调。俗世中的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真实地做了自己的义渠王，率性天然。再强的女人，最让她心累的仍然是感情。义渠王死了，芈月的世界崩塌了。一夜之间，她苍老了，一缕白发勾勒出她的心碎。
4
三个爱她的男人，一个教诲成就了她，一个心中默念着她，一个冒死救护过她。对于一个女人，足矣，生命够丰富！作为常自诩洒脱的现代人，感怀戏剧文艺中的爱情不免要被嘲笑，但在这“机智”的现实世界中保有一颗易感的心总比麻木到底有意义。文艺中体现、折射出的人性是一些东西集合汇聚起来的。纵使千年光阴驰过，人类的智商、情商并未见多少进化。纵使千年光阴驰过，人类的智商、情商并未见多少进化。时间上多么古老的人，空间上多么遥远的人，在情感变化、思想转承和人性欲求上都是相通的。作者为赋予大主角强韧的生命力而设的诸多周折即便稍显“狗血”，但谁说它们不存在或寄寓于现世此间某个角落、某一颗心脏、某个时空中呢？或许就是我们身边每一个角落、每一颗心和任一时空中，只是“忙碌、现实”的你还没有在意它，或者因勇气不够而回避它罢了。在你对它一笑而过或者视而不见时，或许也就失却了柔软的抚慰、温暖的呵护了。别人（作者）想说的话、要表达的意趣只有每个人自己去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