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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旁听生

    类别:随笔 作者:王吉志 给他发短信 日期:2014/2/26 19:51:23 网友阅读:914次 网友推荐:2次  字号:   

    他是我们班上的旁听生,具体来历,无人知晓。他没有主动与人说过话,也没有人和他聊过天。我们的课不多,但他经常出现,很少有看不到他的时候。他总是默默地,玩他的手机。

    记得第一次发现我们班上多个人是在古文课上,他坐在我们前几排的座位上,看不到脸。课后问同行的人知不知道他的来历,大家只说是没注意。大概如此,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多出来的一个人。大抵是因为大家都埋头在忙自己的事,哪有闲工夫管别人。第一次看到他,留给我的印象并不多,只是看到他斜坐在那里。

    以后,看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的外形看着并不像个大学生,矮矮笨笨的身体被红色或白色的运动服包裹者,呆滞的目光让你搞不清他在看谁,或许谁都没看,或许是只看着一个人。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他第一次和我们一起上毛概的时候。因为我们教室的一个座位坏了,而我们的人数和座位恰好又是匹配的,少一个就得挤挤才能坐下。后来好不容易等到座位修好了,我不用和男生挤在一起坐了,但是我依旧得和之前一样挤挤将就着坐,原因就在于他的出现。后面的男生开始和几个女生开玩笑说:“***,你看,你男朋友又来看你了......”他们这样大声的开玩笑,不知道他听到没有。反正我和他离他们的距离是差不多近的,我是听得很清楚的。至于他,听到了会不会有什么感受,还是什么都没听到,我是无处可知的。于我而言,听了心里是不畅快的。所以,我希望他没有听到那些话。他每次进教室都比较迟,位置所剩的并不多。尽管还是有些空位,但是没有人愿意和他坐在一起。后来在班委的协调下,让他坐在了那个刚修好的座位上。如此,以后那便是他毛概课的专座了。

    他每次来上课,见他背个包,里面似乎也装了几本书的样子。却从未见他掏出过一本书来,或拿出一张纸,一支笔。我看到的永远也就是他在划着他的苹果手机,注视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文字。从此,我对这个旁听生便不太有好印象,也不会再因为别人开他的玩笑而心中不畅快。他就是个占座的人。而让我产生写一篇关于他的文章的念头是在我看到一个场景之后,这个场景让我在赶着上课的途中不顾周围数种逼来的目光,流下眼泪。而我,只是淡定地用指头抹去那努力抑制的情感,装作风吹了眼睛,大步地前行。

    以前,我也遇到过这么个长得笨笨的孩子,她的兄弟都和我说她脑子有问题,不要和她讲话,不要和她一起玩。那时候我也有十多岁了,她和我同龄,长得比我高,甜甜的单纯的小女孩的样子。但是,不用一个明眼的人去看,都知道她和常人是不同的。她的肢体笨拙而丑陋,有点像是小儿麻痹症的样子,走路比较艰难,样子也是不好看的。她家的爷爷是医生,我认识她也是因为咳嗽病,有一个星期天天得去看病,于是我们便熟识了。我是孩子的时候不像现在这样不愿与人交往,那时候,我能很好的和刚认识的孩子打成一片。而当我遇到她,我并不敢近前,听她的哥哥们说她智力有点问题,我竟然也把她看成是街上那种无家可归见人就打的疯子。她也是由于自身的原因只是躲在她小门的后面害羞似的半露着个脸,怯生生地往我这里张望。眼睛里有种欣喜,有点好奇,又带着些害怕。午饭我是在这个有点亲戚关系的医生家吃的。我和她已经在之前的时间里问候过彼此的名姓了,也算是认识了。在别人家吃饭,我总是不好意思的,不好意思主动夹菜什么的。而这顿饭却让我吃得很开心,格外的饱。我这个新认识的朋友,不停地给我夹大块的排骨,还用她吐字并不算清晰的语言和我说:“你太瘦了,......多吃点,多吃点。”那顿午饭,我几乎是光吃肉就饱了的。饭后,她拿出她的假期作业给我看,我们一起讨论上面的题目,虽然她讲的话我是不太能听清楚,但那个意思我大体是懂得的。那是一年级的寒假作业,而我此时已经是五年级了。她的哥哥们见我与她玩得开心,在一旁嫉妒似的嘟着嘴不开心的模样。后来与他们一起玩游戏,他们只是把我一个人拉过去,她只能在一旁看我们飞奔着的身影,也身在其中地咧嘴笑。那笑容没有一丝半遮半掩,是我见过所有人里笑得最让人欢喜的,不知觉的也跟着她笑起来。看到她,你真想冲上去亲亲那被冻得红彤彤的小脸蛋,白里透红的像个初摘的水蜜桃。此后,我的病不再犯,也不曾再去看望这个小姑娘了。她的名字我从来都没有印象,而她这个人的影子,以及那天午饭上的食物,我却是在这十年之后都记得清楚不过的。

    因为我有过这样一个朋友,我再清楚不过他们的脾性。那些在智力,身体上有缺陷的人,我总是认定上帝虽然给他们一点不同于常人的缺陷,但是上帝一定会赐予了他们过人的地方。凡是傻子,必定是再直不过的人,他们生来都是有善良的心性(他们的改变也是时间无形的逼迫带来的),我尊重他们,同情他们,爱惜他们。我所能做的,我最乐意去做的就是,保护他们脆弱的自尊心,他们与身俱来善良的纯真的心性。我爱这样的人,任何时刻我都不允许别人去诋毁,以言语的刺激去伤害他们,即便他们缺乏认知的能力。

    我们班上的这个旁听生,模样上是异于常人,估摸着他也是不同的吧。前面提到的那个场景是在我一次去上课的途中,走的虽然匆忙,而他的身影依旧是能吸引我。这次最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并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他身边有一个40来岁的中年男人,估摸着是他的什么亲戚,因为看不出他们样貌的相似之处,我也就不猜测是他的父亲之类的。那叔叔上身穿的是一件半旧的西装外套,他的裤子并不是配套的,鞋子没有注意。只是看见他背个包跟在叔叔身后,脸上照旧是面无表情的呆滞。这个场景里还多了一个人,看样子是刚上完课准备离开的学生。他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被叔叔捂着,好像叔叔在塞什么东西给他。我不敢刻意地停下去观察他们,以免引起他们的尴尬。只是隐约听到,叔叔和他在说着:“收下收下吧,给你吃饭了......"。之后的场景,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我想象力丰富吧,我因为这个场景,产生了很多联想。我猜测这是那个叔叔在请认识的学生给那不寻常的孩子找一些可以旁听的课表,托他照顾一下那孩子。我还猜测那个旁听生应该不止在我们班上听课,说不定还听些理学院的课。而这些也不至于给人以难以忘却的理由。我想的很多,想那个孩子小的时候,慢慢长大,直到今天他走进大学的课堂。他一个人的身影,他被别的孩子拒绝,被别人用厌恶,嫌弃的眼光看着的时候......他的父母是怎样的将他领进幼儿园,小学,中学,直至今天让他安心地坐在大学的课堂上。或许他没有上过中学,小学,甚至是第一天走进幼儿园,老师就以某种理由拒绝了他的进入。亦或是在父母东奔西走之后,终于让他进入校园,进入人群,让他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受教育。......之后,我眼前浮现的还是,他一个人的身影,他被别的孩子拒绝,被别人用厌恶,嫌弃的眼光看着的时候......

    旁听生至今还是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他没有和谁交流,没人愿意与他聊天。

    如果下周还能看到他,我一定得问问他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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