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我真自卑
我上了三个月网课。
山模糊了,楼模糊了,一切都模糊了。
这天,一位同学约我骑车去游玩,我们爬了一座山,那山高耸入云,一层层被绿树包围。他向远处的树林里眺望了一番,忽然跳起来,兴奋地说:“你快看那儿,树林里是不是有只兔子?”
“在哪儿?”我问道。
“在那儿,栏杆边上的树底下。”
我努力的想看清兔子在哪儿,而看到的却如同放映的黑白照片那样模糊,只不过那黑白的颜色换成模糊的绿色罢了。
“你是不是看不见?”他的疑惑中透露着欣喜。
我们虽然明里不相比视力、身高、体重等,在暗中却是刀光剑影、鹬蚌相争。
我“嘶”了一声,来回走动着,只盼那太阳再往地平线上沉一沉,好借天色之晚而避免此话题。
此时正值冬季,太阳落的很快。天色渐暗。
“天色有些晚了,还是回去吧。”我只得借天色之晚相推。
“是不是看不见?是不是?是不是?”他并不打算放过,见我不回答,也猜到了七八成,便故意这么问。
我犹豫了一会儿,只得叹息着回答道:“嗯。”声音小的如蚊子在飞,只觉声带在微微震动。这震动却教他感受到了,脸上滑过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但随即又装作很认真的样子:“那得……那得……那得……”
我并不接话,转身走向车旁,翻身上车,骑行而去。他也骑上车,跟在我身后。渐渐地,渐渐地,离小区越来越近了。我一边无精打采的看着路,一边四处张望,似在寻找什么。
忽然,街角出现了一家眼镜店。我拐了进去,向那店走去。
“你去哪儿?”他问,语气中似有欢乐。
“我去……额……那个……”我难以回答这个敏感的问题,低着头,仍旧向前驶去。
“噢,那再见!”这时,他脸上似乎又有了一丝得意的神情,向北而去。
天空不知何时阴了,北边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焦黑的乌云,渐渐地向南天蔓延。
到了店门口,还未跨进,一种莫名的恐惧袭来。
我慢慢走进眼镜店,那一副副镜框如同一只只可怕的眼,白厉厉地排着,仿佛这其中的哪一副要跳到我脸上。
这时,老板走了过来,笑眯眯地对我说:“来查查?”那一束和蔼的目光让我感到很温暖,我登时感觉恐惧消散了一些。
“是的。”我回答道。
我看着表,我坐下来。
一座座高大的“山”不断地向我压过来,那些“山”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像细沙,像砾石,不断向我倾泻下来。当我要凝视它们时,那些“糊”在一起的山突然分开,随而变得清晰了,但刚一退缩,却又融合,复近于原形。
“结果是……”老板才开口,还未说完,已被那震天的雷声压了过去。
当我向窗外望去时,一道刺眼的光划破焦黑的天空,一刹那间,一切都变得煞白了:树、汽车、窗户……都露出了一张张狰狞的、白煞煞的脸,显得无比可怖。
恐吓的阴影还未消散,雨又倾盆而下,砸湿了万物。
雨泼进未关的窗户,刷在我身上。我猛然想起今天爬山眺远之事,连忙换个位置焦迫地问道:“那有什么方法可以……?”
老板失望的摇了摇头。
我该走了。
老板慌忙道:“雨这样大,不如借你把伞,天晴儿了你再来还。”
“好吧,那谢谢”我答道。
“不客气。”老板笑眯眯地向我招招手。
风卷着雨向我扑来,这小伞哪能扛得住?我也不管了,任由风雨玩耍。
雨下了三天三夜。
泪也流了三天三夜。
第五天早上,天放晴儿了,我出门还伞。风刺在哭肿的脸上,生疼无比。我拐进那条街,又看见那家模糊的店。
我走进店,却看见老板正在同一个人说话,定睛一看,啊?这不是我那同学吗?他怎么来了?我想:“既然他在这儿,那我还是先走吧,免得……”正欲转身离去,却已迟了。先是那同学看见了我,招手道:“别走啊,过来聊聊天。”老板也笑嘻嘻的迎:“来了?”
我无法拒绝,踌躇了好一会,只得走过去。
只见那位同学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直戳问点:“你近视了?”
我知道这次无法再以天色之晚相推。
“嗯。”我微声答道。
他嘴角上扬的幅度大了些许,却又强忍住,大声道:“什么!大声点!我没听见——!”
我岂不知道他在故意问?我会以冷漠。
他并不生气,因为他感觉我比他差就已经很得意了,何必生气?老板打破沉寂,道:“是的,他近视了,很深。”
他“噢”了一声,跨向我,在我耳边轻声道:“要注意了哦,咦?我忽然发现我比你高!”说罢,故意踮起脚跟,头上扬,用手掌在彼此之间对比。
一种自卑的流涌上心头,那流本想从嘴里出来,但见从嘴里无法出,便涌上那脆弱的眼眶。不久,眼变得酸了。一股冰凉的泪从眼角边流下,将发热的脸浸得凉了。
我不再多说,将雨伞放在地上,转身就走。
“慢走——”老板热情的送客。
当我走出门,走到车子旁。却见那同学站在那里,笑嘻嘻的向我道:“怎么样啊?我——比——你——强——!”
我不回话,匆匆掩面而去,那流又涌一波于心头。身后,似乎传来狂笑声。
此后,他见到我就迅速走开,不愿与我交流。不久,便疏远了我。
这一次,我真自卑。
一转眼,两年过去了,我仍记忆犹新。那一次,我真自卑。
我忽然大彻大悟: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要放弃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