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今天有点冷,不过还好,不是那么冷。
听冷冽的秋风卷起了落叶,又悄然刮画过窗上,窗没关好,一丝秋的叹息溜了进来。我打了个寒战,慵懒地站起来,慢慢走到那坐着摇椅的老人身旁,然后静静的卧在他身上,像在巢里的幼鸟,你慢慢抚摸我。
你有银白如雪的头发,胡子,甚至眉毛,面上像山间枯黄的叶子,皱纹横生。可你爱笑,一笑就很慈祥,不像一个暮年老者,倒像一位爽朗的年轻人。
别人说,你看不见,说我是导盲犬。我常暗地里笑他们,我知道,你只是在看天上的云,我只是帮你看地上的物,你总抱着我,用你的胡子摩娑我,很痒也很令我喜欢。可你的儿子,不喜欢我,三番五次说我不干净,要卖掉,我懂,所以我瞪着他咕噜,告诉他休想,我牵他散步时,我故意很快拉着他好几个踉跄。我不懂这只会适得其反,你们为此吵架,你总抱着我再瞪着电视啊或者柜子啊,你的儿子却能很好的瞪着你,破口大骂。
你宁愿自己清汤寡水,也要让我尝着荤,宁愿在夜里发抖,也要把被子向我这拉一拉,一次,你一不小心被石子绊倒了,此前,我叫了几声,你没注意,你唇微张,没出声,我没多想,如箭般冲到你身下,我没想到你这么重,我知道我断了两条肋骨,但我先拉你起来,因为我知道,我为了你就算死了,也不会后悔,家里是这么的好这么温暖,装着悠悠的你,躺着小小的我。
生活如此般过了很久,小雪又飘飘扬扬的落了,旋转着飞舞着,成了白茫茫的,冰冷冷的雨,窗,又没关好,我甩下鼻头的一片雪花,又慢慢走过去,卧在你身上,我当即一颤,今天你的身体不是暖乎乎的,甚至有些凉,我顶了顶,让你看看我,你没动,我吠了几声,让你抱抱我,你也没动,我叫了一下或两下,不知道,只知道我叫到了黄昏。
他们说你死了,我不懂,只是看着你被车子载走,我追了很久,你不会抛下我,你肯定回家等我了,这一切就是个玩笑,我笑了一下,你一直都这么幽默,果然,家中有着昏黄的灯光,我兴奋地吠叫着冲进去,然后我找了你一晚上。
之后房子变成了一大箱花花绿绿的小纸,被前几天哭哭啼啼,转眼又喜笑颜开的儿子带走了,我驻足良久,不知这是什么感觉,就像哪缺了一块。
房住新人,不知房是旧是新,树落小叶,不知叶是平是皱,人落微泪,不知泪是真是假。
我被赶了出来,有一个男孩给了我一杯牛奶,我舔了几口,让我有找你的气力便够了,你会准备好我最爱的牛奶的,我深信不疑。
我遇见一只死去的狗,一个人蹲在一旁,雪变成红色的,殷红的,像花又像酒,我正要去安慰这个世失狗的可怜人,可是他手中,分明拿着带血的刀,我跑的很快。人爱狗,狗爱人,这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在我心中,第一次动摇,正如,人看见兔子会拿枪一样,既惊讶又害怕。
草枯荣了多少次,人走去了多少回,鸟来往了多少轮,我都没数。
我的毛皮泛白,像你的胡子,我知道我要找到你了。
我找遍了每个角落,新一轮的冷风来了,我找了个较暖的巷角,恍惚你走过来摸摸我,你说你来帮我关窗了,我笑了,你一直这么幽默。
他们说我死了,我只是还没醒罢了。
那天有点冷,真有点冷
我只是想睡到天,不这么冷,到时候,世界也不会这么冷,我睡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