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外学术期刊 2022-04-29 12:21
以下文章来源于外语学术科研网 ，作者许家金
《外语教育研究前沿》2022年第1期专栏“《高职英语课标（2021年版）》教学实践探索”，刊发许家金教授、马俊波教授等学者的专题文章，围绕高职英语核心素养落地、教学材料编写、课程内容教授、学业质量评价等探索路径，为实践提供建议。
许家金，2022，高职阶段行业英语词汇表编制及“四用”教学原则的实施[J]，《外语教育研究前沿》（1）：43-49。
提要：《高等职业教育专科英语课程标准（2021年版）》是当前及今后相当长时间内职业英语教育的重要行动纲领。在行业英语词汇遴选方面，虽然确定了各阶段的词汇量，但各行业的具体收词尚缺乏依据，对于如何教授职业英语特色词汇也缺乏指导。本文提出“真材实用、优选常用、单词连用、情境活用”的“四用原则”，基于行业英语语料库自动提取高职英语词汇，确立词汇表，并建议围绕典型短语搭配和职业场景编制词汇教学材料、组织课堂教学和设计学业测评任务。本文基于酒店行业英语词汇的筛选和教学转化开展案例剖析。
关键词：《高等职业教育专科英语课程标准（2021年版）》；高职英语词汇教学；四用原则；概率语境共选论；语料库
1 引言
高职英语与普通高校大学英语的培养目标显著不同。高职英语在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基础上，重视培养学生在职场中运用英语进行有效沟通的能力（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 2021）。职业属性决定了高职英语对词汇、语法、语篇和话题等知识内容的处理有别于普通高校大学英语。职场关切是高职英语的特色和优势。换言之，完成普通高校大学英语课程的学生，未必能胜任相关涉外行业的英语实务。譬如，涉外护理、国际体育赛事服务、我国企业海外轨道交通建设等所需的英语能力都需要专门学习。这种场景特色突出的行业英语，其学习难度主要体现在词汇方面，其次才是语法、语篇方面。通常而言，各行业都有其行业词汇或术语体系，这是行业英语的主要壁垒。
本文重点探讨在《高等职业教育专科英语课程标准（2021年版）》（简称《高职英语课标》）的背景下，如何借助语料库方法遴选典型的行业词汇，并为教授此类词汇提供可行的建议。在语料库辅助英语教学方面，何安平（2019）的观点较具代表性。她指出，语料库资源和技术可用于词汇表设计、教材编写、课堂教学、学业测评等四个方面。以往的语料库实践主要关注课堂教学，采用“数据驱动学习”（data-driven learning）（Johns 1991）的方法，对其他方面较少涉及。本文将从上述四个方面入手，探讨如何基于语料库提高行业英语词汇教学效果。
本文采用“真材实用、优选常用、单词连用、情境活用”的“四用原则”来指导高职英语词汇表的编制及教学实践。“四用原则”主张词汇学习的关键是学以致用。首先，典型的行业词汇一定要基于真实的语言使用材料，即本文提及的行业英语语料库。其次，我们应充分利用信息技术手段，筛选出典型和常用的行业词汇。“单词连用”和“情境活用”都与语境相关。孤立的行业词汇不足以明确表达行业概念和交际内容。把单词置于短语中是补足使用语境的最简方案。单词因行业和场景不同，其含义会存在较大差异。例如，train在轨道交通行业指“火车或列车”，在体育行业则指“训练”。同样地，traffic在轨道交通行业指“交通”，在电子商务行业指“网络流量”。在教学材料中，使用train service（列车车次、列车服务）和to train athletes（训练运动员），以及traffic lights（交通信号灯）和website traffic（网站流量），则歧义全无。这就是单词连用在行业英语词汇教学中所发挥的语境补全作用。概言之，其核心思想是以语境化方法促进词汇教学（Nation 2001；Timmis 2015）。
2 行业英语词汇表设计
行业英语词汇（以下简称“行业词汇”）指有别于通用词汇的词语资源。就高职英语而言，行业词汇特指高考之前所学词汇及《高职英语课标》要求的通用词汇之外的词语。这部分词汇具有明显的行业特色和场景属性。例如，护理英语中的injection（注射）、体育英语中的treadmill（跑步机）、水利英语中的irrigation（灌溉）等。然而，如何确定职业英语所需的必要行业词汇、制订行业英语词汇表，尚缺乏系统有效的公认操作方案。
参照教育部印发的《普通高等学校高等职业教育（专科）专业目录（2015年）》和《高职英语课标》的词汇要求，本文提出基于语料库的行业词汇确定方案，其流程为：厘定核心行业→识别典型场景→收集行业英语语料→对比通用语料→筛选行业英语词汇（见图1）。
首先，从19大类高职专业中选出19个代表性行业：酒店、体育、护理、人工智能、铁道交通、电力、电子商务、纺织服装、警务、公共管理、广播影视、化工、环境保护、农林、汽车、食品、水利、土木建筑、艺术设计。
然后，组织全国15所高校的专家学者创建了19个行业英语语料库，每个语料库的规模在20—100万词之间。在采集各行业英语语料文本时，重点搜罗英语本族语者产出的产品推介、技术服务、产品说明、参访接待等实用场景英文资料。例如，酒店英语语料库文本选自各国际星级酒店的酒店介绍、客房预订、餐饮服务、康乐设施的相关英文素材；体育英语语料库文本则包括运动训练、运动防护、社会体育、休闲体育、高尔夫球运动与管理、体育运营与管理、体育保健与康复、健身指导与管理、电子竞技运动与管理的相关英语文本。如此建成的专门用途英语语料库能较好地体现相关行业英语的实际状况。
建成后的行业英语语料库可借助AntConc等工具中的“主题词分析法”（keyword analysis）（Scott 1997）抽取行业词汇。其基本思路是通过对比行业英语语料库和通用语料库，筛选出行业英语语料库中的特色词汇。本研究综合使用Crown美国英语语料库和CLOB英国英语语料库作为通用英语参照库（Xu & Liang 2013）。运用主题词分析法得到的酒店行业高频英语词汇有room、guest、complimentary、suite、amenities等，电子商务行业高频英语词汇有product、marketing、customer、ecommerce、traffic等。经相关行业专业人士核认，这些词汇确为行业特色词汇。另外，主题词分析法还可将这些词汇按常用度从高到低进行排列。这为词汇的确定乃至分级提供了操作依据。根据《高职英语课标》对词汇量的要求，即在掌握中等职业教育和普通高中教育阶段单词的基础上，学生在基础模块应学会使用500个新单词。本研究依据统计手段筛选出每个行业前500个常用词汇。根据对语境的依赖程度，这些词汇被分为135个“低语境词汇”，余下的365个词汇，其含义因语境而异，称为“高语境词汇”。365个词汇可被设置为“一日一词”的学习任务，从而分解学习难度。低语境词汇属于识记型词汇，如酒店行业的酒店设施词汇、餐饮词汇，体育行业中的运动项目名称、运动损伤词汇等。此外，《高职英语课标》指出，拓展模块应掌握的400个新单词也可按照相同方法在前述统计分析所得词表的500词之外顺次选出。
在词汇的呈现方式上，可标识出所筛选行业词汇的典型使用场景（如酒店行业中的客房预订、餐饮服务、康乐设施等），以便学生更好地知其义、识其用。在据此设计的词汇学习软件及移动端APP中，这些词汇还可以按照职业场景进行排序归类和集中学习。
3 行业词汇的教材体现
前文谈及课标要求的500词，看似规模不大，然而正是这些行业词汇在语言表述方面将不同行业区分开来。这些词汇和与之密不可分的短语组成的“意义单位”（units of meaning）（Sinclair 2004；甄凤超 2020），构成了行业知识表征的核心符号集。这也与二语习得中重视预制语块（prefabricated chunks）以增强语言运用地道性（Lewis 1993；Nattinger & DeCarrico 1992；Pawley & Syder 1983；Willis 1990）的观念相吻合。
本节将讨论高低语境行业词汇的教材呈现。对于低语境词汇，例如酒店行业中的bedding、mattress、buffet等，无需过多借助语境信息即可理解。然而，还有相当数量的高语境词汇，看似并不生僻，有些甚至是常用词和基础词，如酒店行业中的room、book、check、size、laundry等，需要借助情景语境才能表达清晰完整的职场含义。这些词汇通常因搭配用法丰富，衍生出较为灵活的职场用法。类似的现象在学术词汇（academic vocabulary）分类（Hyland 2006；Maher 2016）中被称为“半术语型词汇”（semi-technical vocabulary）或“两栖词汇”。为行文方便，下文以高语境词汇称之。
除了掌握通用英语词汇，各行业还必须重点学习低语境词汇和高语境词汇，其中高语境词汇的用途广、数量多、用法活。考虑到高语境词汇具有较强的语境依存性，本研究认为要真正掌握该类词汇，应充分考虑短语搭配、情景语境、行业领域等语境综合因素（房印杰 2016）。为了深挖词汇教学中的职业特色，行业词汇及短语中的情境特征也可以在词汇表和教学材料中一并呈现（见下文room一词中对场景标签的详解）。短语语境和情景语境都可以理解为一种“共选”，即某个词与其他词语较多地共同出现在上下文中，以及较多地与特定场景相互关联。这样的语境共选关系，归根结底还要从真实语言材料中优选出常见用法。最终的教学目标是为学生提供选材地道、语境典型的优质语言输入。在教学材料、工具书和课堂实践中，应根据课程需要，尽可能提供典型的短语搭配、例句/对话、场景描述，还可以运用图片或音视频的融媒体方式（参见图1），将职场词汇用法具象化、情境化，以提升促学效果。
下文以酒店行业中的room一词为例，介绍如何围绕“四用原则”来呈现行业英语中的高语境词汇。
Let me check if there is any room available for those days.
我来查一下那几天有没有空房。
I’ll send a room attendant to clean the room right now.
我马上派清洁工去清理房间。
Attendant: When would you like me to do your room, sir?
Guest: You can do it now if you like. I was just about to go down for my breakfast.
客房服务员：先生，您需要我什么时候给您整理房间？
客人：您现在就可以整理。我正准备下楼吃早餐。
借助语料库数据和方法，room被确定为酒店行业的极高频词，于是在编制词汇教学材料时，将其标注为五星词汇（★★★★★）。考虑到行业词汇的场景特性，单词被注明了如上截图所示的场景标签。第一个标签表示room为酒店行业通用词汇，同时room出现的最典型酒店场景为前厅服务（第二个标签），其次为客房服务（第三个标签）。在词汇用法介绍部分，提供的用法都选自真实语言材料，并依据频率优选出典型行业用法。根据语料库语言学中意义单位的相关研究，短语能较完整地承载交际意义。相关的典型短语可以借助语料库分析工具中的搭配分析自动提取。上文中的number、rate、service、type、accessible、meeting等词汇就是通过语料库方法筛选出的典型搭配词。这些搭配是酒店行业从业人员需要掌握的关键短语。room一词的含义过于笼统，但与其左右的典型搭配连用后，其酒店场景属性会变得明晰。认识number、rate、service等通用词汇，并不等于掌握了它们的组合用法，而连用后的短语更能明确体现场景意义。例如，客人预订房间时，首先接触到的是标准间、单人间这样的房型（room type）选择问题，接着关心的是住宿费用问题。酒店客房每晚价格的规范用法是room rate，而不是room price。酒店场景里的 “客房服务”（room service），也并不像其字面意思那样，而是主要指服务员给客人提供的送餐服务。在教学实践中，学生很容易对这些职场特色用法望文生义。教师在课堂教学中除了明示room service的含义外，还可利用必应搜索引擎的图片搜索功能，检索room service，让学生观察得到的图片结果。当学生看到几乎所有的图片都是服务员给客房送餐的情形时，就会了解room service的实际含义。其他场景用法也可采用类似方式，强化词汇和短语背后的场景图式。
此外，在酒店英语语料库中，room还经常与available、clean、do等词联合使用，构成场景化的搭配。除了通过短语形式呈现room的用法，还可以使用完整的句子和情境对话，来展示room available（是否有空房）、clean the room（打扫房间，正式用法）、do the room（打扫房间，非正式用法）等。
4 行业词汇教学的课堂实施
在课堂教学中，尤其是在电子教案或移动学习应用的设计中，可以采取多种互动方式，以实现行业词汇教学的“四用原则”，特别是“单词连用”和“情境活用”原则。比如，点击某个单词，以思维导图的形式呈现其典型的左右搭配词（图2），点击搭配词可以进一步展示完整例句及对话，或者相应的图片及音视频融媒体场景（何安平等 2020）。在联网状态下，相关词汇、短语可以链接至对应的必应图片检索结果、百科词条或最相关的职场情境语篇网页。例如，可以让学生利用必应的图片搜索功能查询酒店行业高频词amenities，并观察、讨论和总结amenities一词指代的是酒店中的哪些物品或设施？（答案：酒店便利设施，具体指牙具等一次性用品，还可指客房台灯和网络等）。
除了按照“四用原则”呈现与词汇相关的短语、句子、对话和典型场景语境外，还可以对行业词汇和短语进行主题分类，例如，酒店行业中的前厅服务、客房服务、餐饮服务、康乐服务等。基于语料库编制而成的词汇学习材料为每个词汇都标注了场景标签，因此在电子教学材料中，按职业场景重组词汇十分便捷。
词汇除了作为独立的知识模块进行专门学习外，更应置于语篇中随文学习。在阅读环节教授词汇知识时，教师应提醒学生多关注典型短语搭配，这样便能接触到和掌握更多具有完整意义的职场用法。在操作层面，教师可利用IDIOM Search语料库平台（https://idiomsearch.lsti.ucl.ac.be）自动标识并高亮显示语篇中的典型短语。当然，教师也可根据授课重点、课堂时间分配，在自用的PPT讲义上突出显示实际所需的重点短语，例如，图3中语料库自动识别出的酒店行业实用短语high-speed Internet access（高速互联网接入）、coffee maker（咖啡机）、refresh yourself（恢复精力）、walk-in shower（步入式淋浴间）。当教师把这些场景特色鲜明的短语在客房服务相关篇章进行集中讲解时，学生能更深刻理解和掌握相关词汇及短语的职业用法，从而在日后的涉外酒店实务中表现得英语流畅且专业得体。
5 行业词汇的学业测评
在学业测评方面，本文倡导的语境学词“四用原则”仍然可以发挥效用。譬如，可以将典型的上下文语境和情景语境作为题干，行业词汇作为考点，这样既可以诊断语境学词的效果，还能在练习中再次提供典型语境的输入、强化语境和行业词汇的关联程度。以下为酒店行业语境猜词的名词练习和动词练习。
上述练习难度不大，重在增加典型职业场景例句输入，让学生接触更多的地道场景语境。在学生完成练习后，还可以让学生播放这些例句的音频。如有可能还可以补充一些英语原版电影或电视剧的视频片段，供学生模仿。该功能可参见 “人人词典”APP的效果。
若有双语旅游英语语料库，可以抽取英汉双语语料中关于room和book的中文例句，编制翻译练习。如能在教学过程中建成酒店英语书面语或口语学习者语料库，还可以分析学生的典型职场用法失误，并将其作为教学重点进行讲解。
6 结语
本文倡导采用行业英语语料库方法和概率语境共选理念，着力解决如何利用上下文语境和情景语境提升行业英语词汇学习效率的问题。文中虽以酒店行业英语词汇教学为例，但所探讨的方法和理念完全适用于其他行业的英语词汇教学。
本文多次论及职业英语的行业特色和专业属性。然而，因为相关行业具有较强的社会实践性，职业英语词汇既有职业性，有时在字面上也表现为通用性。例如，财会行业的balance一词表示“余额”，outstanding balance表示“欠款、欠费”，而不是字面的“出色的（outstanding）平衡（balance）能力”，由此可见行业语境和上下文语境短语搭配的重要性。本文谈及的酒店行业词汇的用法案例，不仅是旅游大类和酒店从业者的需求，对非酒店行业的普通人也很有价值，如个人旅游或帮助到访的外籍嘉宾预订房间时，都可能用到。这些词汇对于非职业领域的英语学习者来说，也应学习掌握，否则在涉外交往中会遇到困难或闹出笑话。
通用和职业如何区分，此前单凭专家语感容易出现模棱两可的情况，现在采用语料库方法则能相对有效地处理。引入短语搭配和场景信息， 通用词汇和行业词汇的辨别难题可以迎刃而解。
注：由于篇幅所限及文章第三节中的场景标签无法显示，注释和参考文献已省略，文章有部分删改。
作者简介
许家金，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外语与教育研究中心、国家语言能力发展研究中心、人工智能与人类语言重点实验室教授，博士生导师。《语料库语言学》期刊主编。主要研究领域：话语研究、二语习得、语言对比与翻译、语料库语言学。
